朱逢若從毫無瑕疵的善人變成了無惡不作的狂徒,這便不是官家想要的案卷結果。
沈寒山,為了仕途,或許可以順從君心,改變這一結果。
蘇芷把啞奴攬在身後,橫眉冷對沈寒山:“你和那些嚴刑逼供、只求迅速結案交差的酷吏有何不同?為人處世沒有半點人情味,官場沉浮之道倒是拿捏得稱手。”
不怪蘇芷把沈寒山想得太壞,實在是他年紀輕輕便深諳弄權之術,居於高位。
這樣的男人,絕非城府淺顯的平庸之輩。
蘇芷看不透他,故而不敢信他。
她對沈寒山,總留一手。無論在朝為官,或是宅家裡外。
也可以說,蘇芷從來不認為沈寒山是個好人。
沈寒山怎麼不懂呢?
寥寥幾句話,他就看到了他與蘇芷之間難平的溝壑。
沈寒山苦笑:“我在你眼裡,是那等唯利是圖的小人嗎?”
蘇芷不應聲,他也懂了。
無論他如何努力親近蘇芷,她對他仍是有所保留。
蘇芷寧願相信以君國為重的大殿下陳風,也不會相信他。
沈寒山心間酸脹,他恍惚想起年前下屬送來的節禮點心——春花澀。
是取春末青梅雕成五瓣桃花淋蜜漬成的一道小食。甜膩的糖飴殼子裹挾酸澀的梅心,明明吃下去割嗓子辣喉嚨,卻大把的人趨之若鶩,來嘗這一口委屈。
沈寒山好似明白了自個兒為何如何瘋魔,蘇芷便是那不討好的澀心,內裡趣味獨獨他欣賞。
吃力不討好麼?
唯獨遭她嫌麼?
沈寒山嘆氣:“我待外人百樣算計,卻絕不會待你如此。”
蘇芷不聽:“沈寒山,我乏了,明日再談吧。”
她送客。
她不信他的話,也不需要信。
自打她成為天子私兵、皇城司使後,註定要和朝堂官員沈寒山劃清界限。
是沈寒山這個蠱惑人心的毒郎君,使盡諸般心計接近她,強行同她交好。
那麼她狠心斬斷兩人交情,自此橋歸橋路歸路,不相往來,也只是歸複他們本該保持的距離而已,無甚好在意的。
她早就想這樣做了,可她沒能狠下心腸。
她看似同沈寒山交惡,實則還是容忍他對她示好。
蘇芷的慈悲,如今化為更銳利的刃,將沈寒山刺得體無完膚。
他應當料到這一點,他本該比她清醒。
蘇芷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她以事業為重,沒有更多的細膩心肝,偏愛沈寒山。
蘇芷緊緊握住腰間的刀柄,她面上不流露任何傷憾神色。
如今的沈寒山,只不過是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同僚而已。
即便日後不再交談,她也不會損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