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黃牛!”若不是連瑾瑜這麼一喊,他不會意識到她就在穆彤身旁,“沒課了嗎?”
“嗯。”他訝異於自己的失禮,而這份失禮,恰恰證明瞭某種情感的存在。
他其實不想承認,穆彤在他心裡,有別於其他人。
可他最近好像連欺騙自己也做不到了。
如果說高二“那件事”以後,他是懸於現實之上而活的話,那穆彤恐怕就是他著陸的梯子了。
因為她,他的生活開始有了實感。
此時的穆彤,似乎有些緊張,一直撥弄著碎劉海。
連瑾瑜用滑稽的表情取笑了一下兩人躲閃的目光,隨即向他們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我去上課了,你們家穆彤到下午五點才有課,慢慢玩哦!”
連瑾瑜果真是“好閨蜜”,把穆彤“賣”了個幹淨。穆彤惱得顧不上她的“好意”,馬上戳穿:“你課表不是跟我的一樣嗎?你還有什麼課?”
“我雙學位呢!”連瑾瑜沒有回頭,只是使勁地朝後面揮手。
連瑾瑜走後,剩下的兩個人就傻站在教學樓門口,似乎在等著對方開口。
很明顯兩個榆木腦袋在一起不會變得更聰明。“你……餓嗎?”杜梓牧在北京時間上午十點半問這樣的問題顯然有點“不合時宜”,然而穆彤似乎沒看出來他真正關心的是她是否“跳過”了早飯。
“不餓。”她仍不敢看他,低著頭回答。
“那……走走吧。”兩人開始漫無目的地閑逛,從教學樓到圖書館,從圖書館到情人湖,一路並肩走下來,誰也沒有說話。他們這一場偶遇式的約會,看起來更像是兩個老年人在飯後散步。
杜梓牧有些後悔前些日子自作主張跟家裡人說了“女朋友”的事。也許,穆彤並不認可他的“新身份”,也許,這段關系還有“迴旋”的餘地。
在坦然接受和斷然拒絕之間,他從來沒有投身一處的果敢。
兩人來到校內的情人湖邊,憑欄而望,和煦的陽光在一點一點地熨平波粼,留下浮光在遠處微漾。湖中清冷的樹影搖曳著楊柳幹枯的輪廓,展現出一種枯竭的絕美。
每當他來到湖邊,就有一種歸家的親切感,彷彿大湖才是他的生身之母。
“看過顧城的詩嗎?”他記得詩裡的冰湖和鱸魚,深刻地感受過詩人幻想中的熱愛,只是不確定她是否有共鳴。
“那個什麼‘黑色的眼睛’是不是?”她顯然對顧城的詩不熟悉,只能勉強擠出幾個字來。
“算了,沒什麼。”他也不強求她知曉一切,甚至有點慶幸她並不熟知。這樣,他就能隱藏一份微不足道的愛。
帶她來到這裡,對他而言,本身就是一件瘋狂的事情。
他何曾如此,讓一個女生,那麼輕易地跟隨他走進心中的朝聖地……
初冬的寒風是真的冷,尤其在湖邊當風,這種感覺更為明顯。他見她只穿了一件寬身的毛衣,配上單薄的牛仔褲,毫無禦寒之力,於是脫下了自己身上那件毫不起眼的卡其色大衣,遞了過去。“湖邊冷,穿上吧。”
穆彤是塊不知情趣的“木頭”,非但不接,還把大衣推了回去,實誠地說:“不用了,我不冷。”
情境有些尷尬。
杜梓牧望著湖邊的石凳上,幾雙情侶你儂我儂地挨在一起,甚是溫暖,甚是甜蜜。他不是做不到那樣,只是他不能。
他怕自己一旦把這雙手伸了出去,便斷了她重回人間的路。
他最終沒有“尊重”她的意願,直接把大衣輕披在了她身上,在她耳後低語:“披上吧,你要是病了,我沒法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