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不知道誰使壞說了一句:“穆彤必須留給黃牛啊!”
話音剛落,就有唐姓師姐附和:“對對對,太般配了,從來沒有人嘴上不留果醬的,好好處!”說著,她還“貼心”地把連瑾瑜給扛走了。
不久後,燈光昏暗的食堂裡,除了打掃的阿姨,就剩下杜梓牧和穆彤兩個人。穆彤趴在桌上,纖細得跟只小貓咪似的,彷彿滾個圈就能捉到尾巴。
“能站起來嗎?”杜梓牧走近,平靜地問。
穆彤也不知聽沒聽見,一個勁地沖他笑,那張粉撲撲的小臉,略有些寵物般的可愛。“我知道你,你叫杜梓牧,對不對?對不對——”她硬把自己支起來,“對”字還沒有說完,雙腿便“打架”了,眼看就要栽到地上。
杜梓牧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沒想到用力的方向不對,把她甩到桌角上去了。
“啊!疼!”穆彤捂著頭,兇巴巴地望著他,水靈的眼睛裡有一絲怨懟,和一絲嗔怪。
“抱歉,你……沒事吧?”他從來沒有跟女生單獨相處的經歷,在絕大部分人眼裡,他只是一種單調的佈景。
“有事,疼!”她就像只想咬人的貓咪,既兇狠,又纏人。
他伸手去挑開她的頭發,只見裡面的皮肉紅了些,不見有血,也就放心了。“應該沒什麼大礙,回去塗點藥就好。”
“那麼疼,你騙人!騙人!”她仰起頭,扁著小嘴,彷彿被他欺負了一般。
“沒騙你。”他再次迎上她的眼睛,不知為何有些侷促。
他只是在做一件尋常的事,但這件事又顯得那麼不尋常,他何曾抓住一個女生的手,還為她撩開發絲?
他想松開手,卻又不得不扶著她,手心傳來的溫度竟短暫地霸佔過他的思緒。
此刻的杜梓牧,顯然有些為難。
他打小不愛運動,可能抱不動穆彤,於是幹脆背對著她蹲下身子,溫聲地說:“上來吧,我看能不能揹你回去。”
穆彤像條小蛇一樣纏上了他的背,軟趴趴的,彷彿沒有骨頭。
杜梓牧不容遲疑地端穩了她,直起身子,發現她並沒有想象的重。“扶好,我送你回宿舍。”穆彤安穩地閉上了眼,一雙小手聽話地環住了他的脖子,表情滿足得如同襁褓中的嬰兒。
這一夜,無星無月,算不上良辰美景。他就那樣揹著她走出了食堂,沿著偌大的情人湖徐徐而行,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穩當。
上大學之前,他恐怕沒有辦法想象,自己還能夠揹著一個姑娘走在路上。他以為,一切都會毀滅在高二的某個晚上,連同他的肉身一起,埋葬在地獄裡。
秋風舒爽,輕輕地拍打著她的發絲,濃重的酒氣混著洗發水的香味,縈繞在他心房。
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以至於多年以後,他都難以釋懷心底的波瀾。
“對不起。”他無法向她坦白這三個字的真相,如果說只是單純想利用她告別過往,又是把她置於何地呢?“其實……我沒有酒精過敏,我只是怕喝了酒會……”他不希望她就這樣睡去,於是鮮有地主動跟她搭話。
“是嗎?喝……那繼續喝……”穆彤喃喃,在他背上越睡越沉。
那一夜,涼風輕吹,桂木飄香,他揹著她一直走,一直走,彷彿根本沒有盡頭。
翌日清晨,陽光如絲線般穿過葉縫,在某人的白襯衣上結了個金色的印記。隨柔風擺動的半敞衣領,吻過了樹下一片飄落的葉子。杜梓牧靜靜地守候在校園小路的大榕樹下,遠遠看去,宛如一幅極簡的畫。
他從來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他更願意站在樹陰下等她,哪怕不確定她上課會不會經過這裡。
他還記得,昨夜把爛醉如泥的她交給了宿管阿姨,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怎的在這件事上,就有些在意呢?
人類,是不是理所當然對自己虧欠的人更為關注?
小路的岔口上,是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榕樹,粗壯得有些過分,夏天不少學生在這兒乘涼。然而轉秋了以後,樹下並不是一個好去處,有時候秋風狂躁起來,細小的榕葉會像刀片一樣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