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轉念想到,也許也可能是痛經。雖然他也沒見過痛成這樣的氣色的,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是嗎?興許就是天生這樣的體質。
那邊,尚藥局的太醫已經商量出結果了,一人代表回稟道:“陛下,娘娘應當是體虛不暢,而導致經水不利,故而才如此。”
陳衍看著林淡穠,問:“那為什麼以前沒有這樣?”
太醫答:“臣查過娘娘入宮至今的醫案,並無任何不妥之處;方才已讓醫女為娘娘檢查身體,也沒有發現什麼病狀;再問起居,近期飲食減量外並無失常之處。況且娘娘之痛,只在腹處,故得結論,應當是經水不利,靜養即可。”他一頓,又加一句:“若疼,可以麻沸散丸止之。”
“那為什麼先前的女醫說貴妃腹部有腫塊,許是惡疾?”
太醫解釋道:“昨夜值夜的黃女醫才入尚藥局,許是摸錯了。臣方才讓黃女醫去摸,她也不能再摸到。”
女醫黃氏站在一邊,低垂腦袋,被如此說竟也沒有出聲辯駁。
陳衍扶額,太醫說得彷彿沒什麼問題,但他始終心神不寧。事關林淡穠,如何不讓他緊張?
片刻之後,他忽然想起些什麼,喚李文韻:“李文韻,我讓你從宮外帶來的人呢?黃女醫舉薦的那個。”
李文韻應聲而出,將傅蟬帶上前去。
傅蟬跪地又行一遍禮:“太醫署醫師傅鳴,見過陛下。”傅鳴,字蟬。
“你過來,給貴妃看診。”陳衍打斷了對方的問安。
傅蟬乖乖上前,他觀舌、看眼、探脈一應俱全,眉頭卻越皺越緊。忽然出言:“陛下,不知能否容臣觀一觀貴妃娘娘的醫案。”
“可。”陳衍允了,便有內侍將醫案拿給傅蟬。傅蟬翻開第一頁開始慢慢看起,確實如同太醫所道。林貴妃入宮之時有過診斷,身體並沒有什麼差錯、甚至可稱得上健康。
但而後幾年,醫案較少只有隔了許久例行的診脈也瞧不出什麼大問題,只除了身體越來越寒之外並無特殊之處。結合貴妃的經歷便知,這段時間她應當是在掖庭居住,這樣一來倒也解釋的通。直到今年得了皇帝寵幸,這醫案才漸漸多起來,但基本也就是體虛、心智不暢等幾點。但其中有一些詞引起了傅蟬的注意——
經期延長、紊亂、大量增多……
傅蟬合上醫案,閉目深思,他的表情實在稱不上好。
陳衍自他開始診脈看醫案時就緊緊盯著傅蟬,他既希望對方別診出什麼,又希望他能診出什麼。
最好,是個不妨事的小病。願要一場虛驚,也不想……
陳衍還沒想到是什麼,傅蟬已經又開口問了:“臣鬥膽問,不知娘娘娘娘在室之時行經如何?和現在一樣嗎?另外,不知可有人知娘娘經水究竟是呈何狀的?”
陳衍一愣,林淡穠孤身入宮,未帶任何僕從與婢女,這些前事他也不問,自然一概不知。至於最後一個問題,甘露殿裡貼身伺候林淡穠的宮人倒是知道的。
但這畢竟是私密事,見皇帝頷首許可後,才由處理這些事情的一個宮女上前對傅蟬耳語幾句。
只見傅蟬眉頭越皺越深,陳衍冷聲道:“貴妃究竟有什麼問題?”
傅蟬嘴裡發苦,不知道怎麼說,他越見貴妃的症狀便越想起自己以前見過的病例。像,卻還不能斷。
陳衍心中一緊,下意識地看向尚藥局的太醫,仿若立在孤仭之上,四處皆是懸崖峭壁。心中莫名的情緒似乎在催促著他,靠近狀似花團錦簇的另一邊,粉飾太平。那是恐懼,因為畏懼而不敢面對真相,乃人之常情。
但陳衍不是!
“你,說。”他說:“想說什麼就說出來!”
傅蟬閉眼心一橫,伏地提出了最後一個請求:“陛下,臣請求親自檢查娘娘貴妃的身體。”
……
片刻之後,陳衍道:“準。”
他複又道:“黃氏陪同他去。”
他便是在門外漢,也知道身體中有了腫塊絕非好事。陳衍從不忌諱就醫,更況乎事關林淡穠。倘若果真如黃氏所說是惡疾,寧願發現早些治療,也好過到最後才知道,救之不及。
當斷,則斷!
……
那邊,林淡穠忽然發出一聲低吟,陳衍快步走過去看。傅蟬隔著寢衣按著林淡穠的小腹處,也怔住了,他見頭頂一片陰影下意識抬頭。
皇帝目光中帶著詢問,傅蟬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