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根就出在唯獨沒被請進宮的閣老淩大人身上。幾日過去,他是腰也不疼、腿也不痛了,精氣神十足地帶領百官往宮門口一跪,祈求面見聖顏。
“胡鬧!當真是胡鬧!”
狠狠把杯子往地上一砸,段芝蘭心中鬱氣難消,直梗得心口發悶:“這群大臣,要見皇上?我能讓他們見到皇上嗎?!我看他們是恨不得立即幫皇上把喪事都辦了!”
“噓,娘娘可別說這種話!什麼喪不喪呀,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兒的。”翠染看著幹著急,不停撫著段芝蘭的背勸她消氣,“他們要跪呀,就讓他們去跪,咱們專心伺候著皇上就行了,您別氣了……”
段芝蘭無力地撫著額頭,頭疼,還氣的說不出話來。
翠染一下一下幫她揉著太陽xue,小聲柔柔地勸:“您可千萬別氣,氣壞了身子找誰說道去?要是皇上知道了,不曉得該有多心疼呢!”
說到李成浩,段芝蘭差點沒落下淚來。撐了這麼久,她真的很累了。
“要不要奴婢差人去把段國公請來?”翠染小心翼翼問道,現下她也慌了神,那可是百官跪在宮門口,不是菜場小販打打鬧鬧啊!
段芝蘭苦不堪言地搖搖頭,全身疲憊得似乎沒了力氣:“罷了,兄長若出面,恐怕更加坐實百官指責我迷惑皇上、禍害官員的罪名。”
“那……那就隨他們去?”翠染這麼說著,自己心裡也很不是滋味。明明主子做的比誰都多,可到頭來受最多委屈的也是她,討不著一點好處。
不求那些趨炎附勢、捧高踩低的大臣褒揚感激,至少別在這時候給娘娘添亂、扯後腿呀!
段芝蘭如何感受不到翠染與自己同仇敵愾,對這個一路陪自己走過來的丫頭,她心裡是真感激的。
“隨他們去吧,反正……反正我也沒幾日好活了。”破罐子破摔,段芝蘭眼睛一閉,倒在軟榻上休息起來。
那廂,數十位大臣烏泱泱跪在金鑾殿前,場面蔚為壯觀。
今年春雨陣陣,地上水跡未幹,不多時天空又飄起毛毛細雨。
幾個大臣慢慢縮起脖子,可還是擋不住雨水順著帽簷流到脖子,再從脖子滑進衣領裡。
人老了,就是怕冷啊!不多時,就有一些人受不了了。
“淩大人,瞧著皇上肯定是不會出來了,不如改天再來?”一個身穿從四品朝服的官員用袖子抹著臉上的水,模樣好不狼狽。
領頭的淩大人直接黑了臉,訓斥道:“不過是下了點小雨,淋你不得?”他尚且沒發話,誰敢喊苦喊累?
小官縮了縮脖子,訕笑著跪了回去。
又過了半天,原本體體面面的朝臣一個個變得狼狽不堪,在風雨中搖搖欲墜。不少人悔青了腸子,你說好好在家裡喝著小酒、抱著美妾不好?非鬼迷心竅跟著來這裡受罪,一把老骨頭都要被折騰散了!
眼下,就等著皇上給個臺階下,他們就麻溜滾回家去了。
千盼萬盼,終於看到皇上的貼身太監福祿總管姍姍來遲。
福祿倒是不急不緩,帶領一大群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過來,陣仗唬得快撐不住的朝臣們一愣一愣。
淩大人目光殷切,他就知道,皇上怎麼可能不顧臣子們的死活!這裡跪著多少大臣,快抵得上金鑾殿上站著的一半,皇上若是置之不理,除非他想落下個昏君的名頭。
福祿居高臨下地睨視眾人,口氣涼涼的:“諸位大人,起來吧。”
他話一出,頓時讓人感到不妙。這口氣,聽著不像是皇上妥協了……
淩大人心道,約莫又是那妖妃給皇上灌了迷魂湯?這麼一想,他心裡便又氣又急,恨不得箍住那妖妃的脖子把她給掐死。
他勉強撐著膝蓋站起來,趕緊詢問道:“福公公,皇上可召見我們了?”
還想等皇上召見?等皇上醒過來,不削掉你們腦袋都是輕的!福祿心中暗自翻白眼,面上也帶出幾分不快:“皇上說了,動不動烏泱泱一大幫子人跪在金鑾殿前成何體統?有事就上折稟告,別亂跪亂拜帶壞朝中風氣。”
淩大人一聽,心裡涼了半截。他掙紮著向前幾步,氣急敗壞道:“皇上呢?我要見皇上!皇上——”
身後一群朝臣交頭接耳,小聲議論,都心道自己這次走錯了招臭棋,恨不得立馬消失,免得被皇帝厭棄。
皇帝一個不高興起來,在京城還是在窮鄉僻壤,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這位呀!
“諸位大人等了這老半天也不好受吧?趕緊服用碗風寒散,省得內裡染上涼氣。”福祿一揚手,身後撐著傘、端著藥湯的宮女太監訓練有素地上前。撐傘擋雨的,伺候喝驅風寒的藥湯的,一個沒有落下。
“多謝福公公。”好些人趕緊站起來,抖著冰冷的手接過熱燙燙的湯藥,小口小口悉悉索索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