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芝蘭見他仍然身穿簡樸的棉布袍子,只是漿洗得格外幹淨,隱約有些泛白,不禁奇怪道:“鄒大夫不必多禮。可是下人準備的衣物不合鄒大夫的心意?怎麼不見你穿呢?”
早在鄒百裡入住太醫院時,一律吃穿用住段芝蘭都吩咐宮女妥妥準備齊全了,萬沒有什麼懈怠他的地方。
過了二十多年隱世而居的日子,鄒百裡卻不是個在意身外之物的人,他解釋道:“草民穿慣了粗麻布衣,換成綾羅綢緞倒是不自在了。而且,這種衣服方便做事。”
鄒百裡開啟門,將段芝蘭等人請進去,房中彌漫的濃鬱草藥味差點讓眾人以為進入了太醫院的庫房。
段芝蘭等人都有點不適應,反觀鄒百裡,跟沒事人一樣,可見是常見接觸眾多草藥的人,已經對藥味産生自然的抵抗。
“鄒大夫,這二位分別是我的兄長和杜大人。”段芝蘭向他介紹身後的二人,“我們今兒個來,是想看看你進行得怎麼樣。”
她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除了一盤盤曬制好的藥草,並沒有其他東西,許是被他安排到了其他地方。
三人簡單見過禮,鄒百裡指著桌上的藥方說道:“草民有個方子給娘娘過目。”
段芝蘭小心拿起那張墨跡未幹地藥方,眼神匆匆從一個個名稱上掠去,竟然都是十分名貴稀少的藥材,甚至有一些她聞所未聞:“這個藥方子做何用?”看起來像大補藥,卻不像解毒的。
“這是我許久前曾無意看過的藥方,配以獨特的手法可炮製成藥丸,對短時間內提升精氣有奇用。”鄒百裡說,“動刀換血肯定會使皇上元氣大傷,若要確保皇上安全無虞,還是炮製一瓶備用為好。”
“既然如此,你放手做便是了,太醫院庫房隨你取用。若連太醫院也沒有的藥材,寫個單子出來,本宮派人去找。”多一份保障,辛苦些也未嘗不可,段芝蘭越發覺得鄒百裡此人神秘莫測,把皇上的性命託付在他手上也不知是好是壞。
“是。”鄒百裡神色自若。
這時,杜若笑道:“聽鄒大夫的口音,好像是江南人士?”
鄒百裡搖搖頭:“我自幼四處漂泊,談不上江南人,只不過是待在江南的時間多一些罷了。”
“哎,原來如此。杜某還心道我江南能有鄒大夫這等能人,實在與有榮焉呢!”杜若露出可惜的神色。
心中暗想,這人確實沒有撒謊,他江南口音不重,也就是杜若這種從小生活在江南的人聽得出些名堂,估計是小時住在江南,後來又搬走了。
當然,也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撫養他的人是江南人,因此他或多或少沾染了江南人說話的習慣。
“大人過獎了,草民就是個粗人,沒什麼值得說道的。”鄒百裡向來寵辱不驚,叫段芝蘭頗為欣賞。
這種人才收歸手下,是叫人十分放心重用的。
段修竹一路微笑著並未出聲,他負手而立,俊逸出塵的外表讓人想忽視也難。
鄒百裡眼角的餘光瞥到他幾次,總覺得這人城府極深,是個捉摸不透的主兒。
“不知娘娘前來所謂何事?”鄒百裡問道,他真多年全心全意撲在研習醫書上,甚少與人勾心鬥角,有點想不通段芝蘭帶人過來是個什麼意思。
段芝蘭知道他的脾性與宮中的人不一樣,只笑笑說道:“過來看看程序如何,現下看你廢寢忘食,本宮當真感激。”
“既然答應了娘娘,這就是草民的本分,在下只是做身為醫者該做的事而已。”鄒百裡說起來非常耿直,若是太醫院旁的人,早已經涕泗橫流地向皇帝表明忠心了。
“如今也就咱們幾個人知道著解毒秘法,鄒大夫責任重大……”杜若輕輕嘆氣,“不知道忙不忙的過來?這太醫院裡的太醫也不盡可信,是不是該安排兩個忠心得力的人手過來幫忙?”
如今鄒百裡這裡確實人手短缺,段芝蘭賜給他的小太監只會伺候日常吃住,對醫理一竅不通;兩個侍衛,既要把守大門又要幫他處理囚犯的屍首,只怕有人會趁機鑽漏洞。
這幾人都是忠心有餘,在醫理毒理方面能力不足。雖說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在,可鄒百裡也不敢隨便用他們,正好對方天天足不出戶,兩邊井水不犯河水,鄒百裡不想打破難得的寧靜。
因此杜若這個提議,是深得他同意的:“杜大人想得周到。如果能找到醫術不差大夫來,就更好了!”
袖中,手指輕輕摩挲扇柄,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杜若的小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不知又在算計什麼。
可他面上一派雲淡風輕,點頭道:“我這次上京正帶了個大夫陪同,以防萬一,這回總算有他的用處了。”只是這事還得透過段芝蘭的同意才行。他朝段芝蘭一頷首,恭恭敬敬地詢問:“娘娘意下如何?”
“就照你們商量的去辦吧。”段芝蘭手上也找不出既懂醫理又足夠忠心的人,不如交於杜若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