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得青石磚幹幹淨淨,掩蓋了小院中的血腥氣,使一切看上去似乎如同昨日一般平靜。
福祿守在門外一夜未睡。
這太醫院遠不比養心殿來的豪華闊氣,門口的走廊窄窄地,地磚也只鋪了一層,昨晚上大雨直濺濕了大半邊走廊,連帶著他衣袍濕到了膝蓋。可聽著房間裡的悶叫,以及鼻端揮散不去的血腥味,福祿是半點不敢挪動腳步。
貴妃娘娘究竟是請來了尊什麼煞神喲!那等濃重的血味兒,就是慎刑司的頭號施刑手也弄不出來罷?這樣的手段用來醫治皇上?莫不是……莫不是天方夜譚?!
天微微亮時,緊閉的房門終於開啟一條縫,鄒百裡蒼白的臉出現在門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他被折磨一夜。
“鄒大夫,裡面怎麼樣了?”福祿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趕緊問道。
他並不知道鄒百裡具體用了何種手段,但定不是常人能夠接受得了的,否則也不會如此偷偷摸摸。
鄒百裡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說道:“叫兩個嘴巴嚴實的人進來收拾。”準備關門時又加上句,“要公公,不要宮女。”
然後門吱呦一聲,合攏了。
福祿聽得直嘬牙花子,看著情形,恐怕是不太好了。
在這站了一晚上,總覺得一股涼颼颼的冷氣纏在身上。打了個寒顫,他趕緊甩著拂塵離開。
福祿離開後不久,鄒百裡的房門又被開啟,兩名侍衛提著一個沉重的大木箱子出來,匆匆搬離小院。
仔細看去,木箱經過之處的地磚上留下點點殷紅的血花,很快被雨水沖刷得一幹二淨。
……
這日早上,段芝蘭在養心殿醒來。
昨兒晚上雨勢太大,她便沒回坤寧宮。況且,坤寧宮冷冷清清,還不如在這兒陪陪李成浩。
掀開明黃色的錦被,段芝蘭撐著床褥起身。
單薄的褻衣滑下她的肩頭,露出內裡一件水色的肚兜,襯得暴露出來的肌膚白玉賽雪。那渾身上下慵懶地勁兒,完美詮釋了何謂“美人嬌無力”。
“翠染,現在什麼時辰了?”
外面天還不甚大亮,灰濛濛地下著小雨,段芝蘭不免以為時間還早。
翠染支使幾個宮女端水的端水,奉衣的奉衣,回答道:“已經辰時七刻了。奴婢見娘娘睡得香甜,不忍叫醒您。”
段芝蘭被她扶起來更衣,想到一晚上過去,鄒百裡那邊也該有訊息過來,於是問道:“太醫院可有訊息過來?”
“有的。跟在鄒大夫身邊的小海子今兒一大早來了,正在外面兒候著呢。”翠染邊忙邊道,招手讓宮女端來銅盆,伺候主子洗漱。
段芝蘭用早食的時候,把小海子召了進來問話。
“無需驚慌,將昨晚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本宮便是。”看出小太監緊張地不行,段芝蘭淡淡道。
名叫小海子的太監被派去伺候鄒百裡,昨晚上親眼目睹那駭人的場景,幾次嚇得快要暈厥過去,這會兒說起來仍結結巴巴的。好一會兒,才把昨晚失敗的嘗試說清楚來。
段芝蘭臉色變也未變,慢條斯理地用著早食,卻是吃了一點點水晶餃子便沒了胃口。
她放下筷子,對此事表現得並不意外。若真相信鄒百裡一次就能成,那她也不會大費周章說服鄒百裡先在死囚身上試一遍了。
“你告訴鄒大夫和福公公,傍晚再去天牢挑選兩個人吧。”段芝蘭扯出手帕擦了擦手,不落痕跡地嘆了口氣。
還……還要來一遭?小海子暗自吞了口口水,大氣不敢吭:“是……”
“嚴副將現在可親自在禦書房把守?”等小太監退下,段芝蘭問起禦書房那邊的情況。
翠染端來盅燕窩伺候她喝,邊回道:“是,嚴副將軍昨兒晚上起就沒離開禦書房半步。按娘娘的吩咐,幾位大人家裡已經安撫好了。”
也恰好是老天爺給面子,昨兒下那麼大的雨,今早派傳旨公公前去幾位閣老的府邸,說是因雨勢過大才留宿宮中,今天要繼續與皇上對弈,竟然沒有被懷疑。
不過,禦書房中幾位就沒那麼好忽悠了。翠染在段芝蘭睡醒前去看了眼,正巧碰到嚴副將被左相罵的狗血淋頭,還不得還一句口,心想他當真能忍。
段芝蘭不用親自去看,也知道如今禦書房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頭疼的按了按腦袋,叮囑道:“切勿怠慢了幾位閣老,吃食一應按我宮裡的制式來,銀錢不夠從坤寧宮月例中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