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芝蘭垂眼,眼神黯淡無光,她突然煩了,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勾心鬥角,處處互相猜忌。幸好現在李成浩勝局已定,李成濟已經是窮途末路了。段芝蘭心想著,等一切都結束後,就徹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第一百零七相聚
段芝蘭大聲喘著氣兒,還是義無反顧的向前跑,此地不宜久留,現在還不是悲春傷秋的時候,耽誤之急是要快點兒找到李成浩。甲板上的燭光忽明忽暗的閃爍著,海上的夜晚也是清冷的,海風時不時的呼嘯著,發出鬼魅般的聲音。段芝蘭越來越覺得從剛剛在房間裡出來到現在,自己的體力已經透支了不少,腦中甚至有點兒不清醒,漸漸的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段芝蘭扶著欄杆,亦步亦趨的走著,海風是鹹鹹的,還夾雜著一星半點兒的血腥味兒,突然,段芝蘭聽到前方的嘈雜聲,人聲,越來越大,她的眼前漸漸有些模糊不清了,那大概是太子殿下和兄長段修竹的人吧?段芝蘭盡力的睜大雙眼,想要看清楚,卻怎麼都像隔了一層薄薄的陰翳似的,看不真切。
這邊李成濟發現段芝蘭不見了之後,便開始自己一個人滿船的上下搜尋,他心裡很怕,很擔心,一方面擔心那些不識人計程車兵們會有眼無珠誤傷了段芝蘭,另一方面又實在是害怕她落入李成浩的手裡。
畢竟段芝蘭是他現在最後的籌碼,精神層面上來說,李成濟還是覺得既然贏得了段芝蘭,那麼他和他的皇兄李成浩之間長達了二十幾年的博弈至少還沒有輸得徹底,輸得那麼難看。甚至於,他覺得,這是他的最後一份底線和尊嚴,最後一層還沒有被揭下來的面子。
李成濟現在已經宛如急紅了眼兒,瘋了般從一樓到三樓開啟一個又一個的房間門,甚至撞翻了來往行走的三三兩兩的侍女和士兵們。他們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家的主子,就像丟了魂一樣,失魂落魄,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唸叨著什麼,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和不茍言笑。那些士兵們有些膽大的幾個還敢撞著膽子上前問候一聲怎麼了,卻都無一例外被李成濟吼開,掀開,他現在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一個人,段芝蘭。
李成濟彷彿已經找了好久好久,這船雖然大,卻也並不至於連一個人都找不出來,他筋疲力竭的上了最頂層,可他漸漸的卻有些移不動步子了,他看到了什麼?剛剛和段芝蘭看到的一模一樣的畫面,躺在地上的,橫屍遍野的,都是他的手下,他的軍隊。
李成濟眯起眼睛,看到眼前這個場景,他的心裡竟然已經麻木了。捫心自問,他從成年之後鎮守邊疆,便就已經不知道出生入死多少回了,這樣的場景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可是現在,李成濟卻殺戮之意油然而起。李成濟嘴角浮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讓人看了不寒而慄,甚至還帶有一絲絲的嗜血與暴戾。
這個地方,就在離段芝蘭之前的房間不遠處,而這些人,也正是他佈置下來的秘密看守著段芝蘭計程車兵,可是這兒是什麼時候經歷了這樣一場廝殺,才有了現在這樣的慘狀,他卻絲毫都不知情,沒有一個人來向他稟報。
李成濟握緊拳頭,抬眼望去,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看到段芝蘭一個人一身白衣,在黑夜中顯得極其醒目,段芝蘭看起來身體十分羸弱的靠在船的欄杆邊,李成濟如釋重負,長長了舒了一口氣,他高高的喚了一聲:“芝蘭——”
段芝蘭不自覺的停下腳步,有些茫然無措的回頭,她似乎聽到了李成濟的聲音,可是又不能確定是從哪個方向發出來的,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意念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不能再落入李成濟的手中,馬上就可以見到兄長了,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小會兒。段芝蘭邊這樣想著,邊又開始挪動步子,向前走去。
李成濟的那一聲“芝蘭”,許多人都聽到了,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都齊刷刷的看向這邊,李成濟和段芝蘭之間,隔了整整一條長長的走廊的距離。那邊李成濟的手下還在跟太子殿下李成浩的軍隊僵持不下,這一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見了李成濟和段芝蘭二人。
而太子殿下李成浩此刻一點兒也不著急,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勝券在握了,正氣定神閑的坐在自己的船上飲茶,他十分清楚現在的形勢和情況,李成濟已經可以說是窮寇莫追了。而他之所以還是要親自來一趟,還是因為放心不下段芝蘭。
天知道這些日子,他的內心受到了多大的折磨,一方面要極力剋制,隱忍著自己的情緒,全身心地投入到如何打贏和李成濟的這一他首先作為首領,作為太子殿下,自己便就不嫩能容忍自己先為了一個女人亂了陣腳。這無關他愛不愛她,而是一個人在他所在的位置應該承擔和肩負起來的義務與責任。否則,李成浩總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讓手下這麼多人都喝西北風去吧?
所以,李成浩一方面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拿過來應付這些瑣事,另一方面又極力在和自己的內心做思想鬥爭,勸說著自己,安撫著自己。畢竟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現在落入了對她虎視眈眈的敵人的手中,任誰恐怕都放不下心來。
這一次,他親自帶兵追殺上來,豈料段修竹竟然也請命,要去追擊窮李成濟一行人。段修竹是個文官,也許智慧、計謀,在朝廷上都是數一數二的,武功也不賴,但是堂堂大梁,至少也還沒有落魄到要讓一個文臣來帶兵上陣殺敵的地步。李成浩心裡清楚,他段修竹這樣做,也無非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一個人——段芝蘭罷了。縱然李成浩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但他也並沒有理由去拒絕段修竹。他很明白,現在的段修竹對於段芝蘭早就已經不僅僅是兄長對妹妹之間的感情那麼簡單和純粹了。
想到這兒,李成浩緊緊的皺著眉頭,放下茶杯,不久前追上李成濟的出逃的船隻了之後,他便命令段修竹帶著一隊暗衛去私下裡搜尋段芝蘭的所在之處,而他自己則繼續帶著大部軍隊和李成濟的手下僵持,勸降,為的就是盡早將段芝蘭解救出來,保證她的人身安全,以免被誤傷。可是到現在,依然沒有段修竹的訊息。
這時,一小廝掀開簾子走進來,在李成浩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說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出現了。”他猛然站起來,李成濟隱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可以釋然了,為了等待這一刻,他等了許久,心中有多糾結,這樣的情緒,或許除了他自己之外,旁人是怎麼也無法理解的吧。
他大步流星的掀開船上的簾子走出去,止步於船前,卻看見一群黑壓壓的人群對面,赫然出現一個單薄身影,刻印在他的腦海裡,那不就是他日思夜想,心心念唸的人嗎?可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李成濟的內心卻很平靜,他以為自己會忍不住大踏步地走過去,不管所有人的眼光,去將段芝蘭保護在懷裡,然後再將李成濟千刀萬剮,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再傷害得了段芝蘭。可是他沒有。
李成浩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段芝蘭身後的李成濟,他也看得清清楚楚,盡收眼底。船上的一些人注意到了李成浩,便行禮道:“太子殿下,您也出來了。”李成浩掃視了一眼李成濟的手下們,冷冷的嘲諷道:“怎麼,事到如今,他們還不願意投降麼?”他對於李成濟,當真是消耗完了最後的耐心。從李成濟使詐將段芝蘭騙走的那一刻起,他們兄弟情誼便就已經徹底恩斷義絕了。
李成濟離段芝蘭越來越近,眼看著人已經到了眼前,他似乎也對一切都不在乎了,李成濟現在的眼中,只有段芝蘭。他伸出手,對段芝蘭柔聲說道:“跟我走,天涯海角,去你想去的所有地方,都可以,好不好?”段芝蘭哭著搖搖頭,只是喃喃道:“我不要......我不要。”
那前方李成浩的手下們看到這一幕,更是急得直跺腳,太子李成浩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幕,微微揚起手來做了一個手勢,便見太子殿下的手下們立刻會意,當即便拔出兵器和李成濟計程車兵們廝殺起來。實力懸殊差距過大,方才李成濟吩咐的埋伏起來計程車兵們也都出現了紛紛投入到這場亂鬥中。而李成浩,便就這樣在一片刀光劍影的打鬥中波瀾不驚的走過來。
李成濟抬眼看到李成浩的那一剎那,便就什麼都明白了,他終究,還是輸了。李成濟他一把上前抓住段芝蘭護在身後,狂傲不羈的大聲笑起來,他沖著李成浩大聲吼道:“縱然你千算萬算,機關算盡又如何?段芝蘭她根本就不愛你!”李成浩根本不會為他的這一番話而有所動,他仍然一步步逼近,因為他知道,現在的李成濟不過是在做最後掙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