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眯著眼睛,銳利的眼光掃視著段芝蘭的一舉一動,最近江南巡撫程言之貪汙一案鬧得沸沸揚揚,據說還牽動了皇室中的奪嫡之爭,這件事兒非同小可。於是江南中突然湧現了不少外來人士,藉著各種各樣的由頭,實則是各黨派來的探子,來查明真相。
而眼前的這個段之然,明顯是女扮男裝,況且他的舉手投足根本就不像是家道中落來投奔遠房親戚的。
杜若饒有興趣的看著段芝蘭,嘴角仍然是緊緊抿著,就算是笑,也不達眼底,氣氛則是死一般的尷尬與沉寂。
段芝蘭見他久久未言,心下一驚,他在試探她。段芝蘭斂起神色,低頭笑道:“不過也罷,在下與弟弟都不過只是一介平民,不管是京城還是江南之於我們而言也沒什麼不同。”
這個杜若的心思居然如此縝密,段芝蘭心想,自己與他不過萍水相逢而已,寥寥數語間,自己竟然差一點兒露出了破綻。
不過這江南中的百姓,大多數人都只知道程言之貪汙了朝廷給他們賑災的銀兩,卻並不知道這其中與皇室鬥爭的利害關系。而觀察杜若的言論,很明顯他知道的絕不止這麼一點兒,肯定比一般人要知道得多。
杜若聽見了段之然的回答,心中對他倒是多了幾分贊賞。段芝蘭和杜若都是明白人,既然她不想被點破,那麼自己便就點到為止吧。
段芝蘭低頭掀開方才掌櫃奉上來的西湖龍井,一股清香撲面而來,似乎還混合著西湖清風拂面的氣息。段芝蘭微微品了一口,極為享受的閉上眼睛,贊嘆道:“果真是好茶。”
那掌櫃的見段芝蘭氣宇不凡,而又深受杜若的青睞,自然也不敢怠慢她,在一旁解釋道:“那是自然,這可是小店的鎮店之寶。我可以說,出了這江南便再也喝不到這樣正宗的西湖龍井。”
段芝蘭贊同的點點頭,她在東宮生活時,從各地進貢來的什麼好茶沒有喝過?西湖龍井也品嘗過,但卻一點兒也比不上這兒的正宗。
杜若聽此,也扯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平淡的說道:“公子從京城遠道而來,可知這江南美的可不僅僅是茶。”
“誒,杜公子說的沒錯,不僅僅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是戲曲藝術,抑或事美景佳人,那在中原可都是久負盛名的。”掌櫃接話道,頗有作為東道主的氣場。
段芝蘭禮貌的向掌櫃的點點頭,難怪這家酒樓不管是設計還是佈置的品味都如此典雅,也不難想這掌櫃倒也不是個俗人。
段芝蘭說道:“對於江南的文化,在下從前也略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段芝蘭微抿一口清茶,頓了頓,又道:“在下在京城時曾有幸參加過一場安慶王妃舉辦的曲水流觴雅集,這已經傳唱為京城的一大風流雅事。今日到了江南親眼所見,才發現這樣的雅集在江南竟然也是比比皆是。”
杜若抬手緩緩搖了搖手中的茶杯,說道:“宴會在於精而不在於數量之多。安慶王妃的那一場宴會創作下來的詩詞歌賦都已經流傳到江南來了。”
“果真有如此盛名?”段芝蘭不可置信的問道。
杜若點點頭,繼而又說道:“有首詩我至今印象深刻。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催腸斷,吹落白衣裳。”
杜若一字不差的將這首詩背下來,雖然仍舊是冷冰冰的波瀾不驚的語氣,卻不能掩飾他的贊美之意。
段芝蘭心中有些驚喜,這首詩不正是那日在安慶王府自己受人為難而七步作成的詩嗎,沒想到不過是自己隨性的賦詩一首,竟然都傳至江南。
而這杜若公子,雖然臉上沒有一絲兒表情,看起來是個深不可測的人,但卻不曾想竟還是一個懂得欣賞詩詞歌賦,頗有才情品味的謙謙君子。
“公子以為,這詩寫的如何?”段芝蘭試探著問道。
不曾想杜若那冷峻的臉上竟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極妙。如若有機會,倒真想和這首詩的作者認識一番。”
段芝蘭心中對這個杜若公子的好感頓增,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杜若估計著已經在這兒待了許久,又見自己與段芝蘭聊的極為投緣,思索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們杜家也一向是書香世家,不知公子可有興趣去杜府敘談半日?”
說完,杜若有些不自在的望向窗外,從來只有別人擠破腦袋想要進他們杜家的大門,自己卻還從未主動邀請過一個人,何況還只是一個認識了僅半日的人。
段芝蘭低頭偷笑,這杜公子想必平日裡是傲嬌慣了,就算是連邀請人也帶著若有若無的傲氣。又想著四大家族定都與程言之一案脫不了幹系,如若能夠藉此打探一下杜家,自己說不定可以透過這個機會開啟一個突破口。
於是段芝蘭恭敬的對他說道:“既然杜公子都開口了,在下自然沒有任何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