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那晚有學生在山裡迷路了,還以為是你。”
“我的確迷路了,馮叔,我在山裡看見了幾個像是穿了壽衣的人。他們是不是那些東西?”
“那就對了,你看到是穿著壽衣的鬼。”馮遷看崔亮不再專注下棋,催了一下,“到你了,小亮。”
崔亮想了一下,走出一步又問:“馮叔,張寶玉的巫術是怎樣的?”
馮遷回了一步,說道:“無論我們道家,還是巫祝都很講究傳承。道術、巫術,湘西的蠱術,都是一代代,師父傳徒弟,張寶玉沒有師承,先天的,這例子倒也有,但他的術只有書有記載,因為沒有效果,所以沒有人用。”
崔亮聽得很認真,馮遷手指關節敲了敲棋盤,示意他繼續。
崔亮說道:“那具體是一種怎樣的方法?”
馮遷說:“那是一個陣法,選地、布陣和造成的結果皆像那個陣法。幾年前,我們聽說了他,還慕名去紅蘿崗,但除了在山下發現了些白茅草,沒有發現任何了。張寶玉神智不行,也問不出個究竟。太可惜了,用白茅擺陣,囚禁鬼神,漢代以後就沒有記錄,我認識的一個人,他結合了在紅蘿崗看到的,與古書的記載,嘗試複原那個古陣,最後也沒有成功。”
“意思是……那晚我見到的鬼是被張寶玉關在一個陣裡的?”崔亮走了一步棋。
馮遷馬上回了一步棋:“是的。他把鬼封在陣法裡,但是不知道他的用途。”
“用途?”
“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或者目的……那個陣最後的結果只是變成了鬼打牆……”
崔亮想了一會,馮遷看了他一眼,他又自覺地看向棋盤了,問道:“馮叔,我從書上看來,古人燎燒白茅祭祀神靈,白茅因而有驅邪的神力,這個說法對嗎?白茅的效用究竟有多少?聽馮叔所說,似乎古代的人能用白茅囚禁鬼神。我還是不太理解張寶玉是怎樣做到的。”
“白茅的花絮和根都可以入藥,白茅根止血、生津、清熱利尿。我曾經見過一帖巫祝秘藥的配方,那個配方加入了祭祀後燒灰的白茅,用途和桃符類似,辟邪安心,其實只是普通的寧神茶,是配方中其它的草藥起了效果,與白茅灰無關。而用生長著的白茅驅鬼,張寶玉是唯一一個。我懷疑除了白茅草一定還有些什麼機巧……”馮遷走了一步,繼續說,“但可惜張寶玉說話不利索。”
“馮叔你說,漢代之前有人像張寶玉這樣做過,也許張寶玉會不會找到了點古代的傳承?比如我們沒發現的秘術古本。”
“這樣也是說不定,只是無法從張寶玉的口中問出個究竟,真是可惜。不過……”馮遷停了一下,又催促道,“到你了,小亮。”
崔亮馬上回了一步,說道:“不過什麼?”
馮遷皺了下眉,這步棋不算好不算壞,小亮大約摸到邊下棋邊帶腦聊天的竅門了,馮遷說道:“……古代方術博大精深,我見識還太淺。後來,我又得知了一個會用古法的人。古人祭祀用的茅草,有白茅和芭茅,先秦的南人喜歡用芭茅祭祀虎神,如今在江西一帶還有這樣的風俗。給我講故事的人曾經遇到了一個會用芭茅招來虎神的人。他給我講那件事的時候,臉色還充滿恐懼。”
“用巴茅招虎神?有點不好理解,虎神,像通靈附體那樣的嗎?”
“是招來了靈獸,不過也可能是邪物。”馮遷慢慢地回了一步棋,繼續說道,“風一吹,草叢中就竄出了七八隻老虎。他們那行人當時是在找一個古墓,都還沒摸到墓門,只在半路,其中會使蠱的高手就死了,蠱蟲失控,開始殺人,後來他們跑到一處古城遺跡,那個人招來虎神把蠱蟲吃幹抹淨,但是虎神又掉轉頭來吃人。他們去時二十幾個,個個都是個中好手,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五個。”
“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他們?還是虎神不受他控制?”對於崔亮來說,這不是一個很好聽的故事,無論是殺人,還是那些人對古墓的貪婪。
“大概是感染了蠱蟲的人都被殺掉了。不知道那人怎麼想,可能認為蠱蟲裡有什麼玄機,他要趕盡殺絕。他在我們這行很出名,但風評不好,我早就警告過那位朋友,要小心他,果然就出事了。”
“太心狠手辣了。”
“這人叫傅榮華。以後你要是遇著了這人,也要提防他。”
“我想……我不太可能遇到的吧。”
“你出了事不也找這行當的人嗎?傅榮華如今在廣州,以後要是有人向你推薦他,你就要小心為妙。”
“他這麼危險,還有人請他?”
“不談人品,本事過硬。不過,你以後遇到麻煩可以找我,別跟我客氣。”
“馮叔,我輸了。”崔亮說道。
馮遷笑道:“恩,紅棋已經沒有迴旋餘地。要再下一局翻盤嗎?”
“不了。頭暈腦脹。”
崔亮對工地那件事還有一些疑問,他問馮遷,工地那具古屍為什麼出現在湖邊,又為什麼張寶玉能帶他們找到它。馮遷也不知道原因,不過他同時警告崔亮,不要再像三年前那麼任性妄為,屁顛顛地自己去調查,巫管局對這件事插了手,古屍也是被他們運走的。
他們後來又喝茶談論了點輕松的,聊了些家常,話題聊到了小叔,馮遷突然說起:“三年前,俊南帶你來找我,我認識俊南時,他就像三年前的你那麼小。你小叔真了不起,也很不容易。”
“恩,我也覺得。”崔亮答道。
崔亮察覺,這樣的回答似乎讓馮遷很滿意。
下午五時,他離開了馮遷的住處,走出不遠有一條小河湧,河湧上每隔二三十米就橫著一條寬敞的直橋。他走上去,看見對面小公園的綠蔭、步道與遊人,皆感覺不錯。他晃了一下神,想:為什麼馮遷要在下棋時聊那些事情呢?就像時迫不及待要給他灌輸點什麼,又不許他做多餘的思考。
他話的重點,還是叫他以後遇到這類問題要優先找他吧?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