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自己閑不下來,又看不得別人閑。”崔亮無奈地笑道。
“我能夠理解這種心情哦,譬如說,玩帝國3時,我有時候也看不得遊戲裡的農民閑,但是一個個點他們去幹活吧,敵人又打過來了……”
“下雨了。”
豆大的雨點打在眾人的面板上,單之秋剛岔了這句,白花花的雨點就密集地砸下來,不一會就有驟雨的氣勢了。
“工作是不是已經完成了?”東侵曉問了一句,在四年專業課的薰陶下,保護文物的使命感讓他不確定能不能馬上離開。
“我想……已經完成。學長呢?”
單之秋還沒說完,工人已經拿著工具往幾十米外的工棚跑去了,東侵曉想跟著跑,崔亮叫住他:“東曉,學長在帳篷裡。”
四人跑進帳篷時,全身幾乎濕透。嶺南的夏季暴雨常常來得很急,瓢潑大雨這個古老的詞彙總是非常應景。小趙看到四人的模樣,偷樂了一下。
東侵曉嚷起來:“學長,你太不厚道了。一點革命情誼都沒有。”
“我只是剛好進來拿資料……喂!東侵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過,想到這人是東侵曉,這行為又合情合理。東侵曉給了學長一個熱情的擁抱,放開對方後,他笑道:“別這樣,抱一下我們還是朋友。反正你又沒潔癖。”
“我沒潔癖不代表我喜歡全身濕透了。”學長看了看衣服上新添的泥印子和水跡,嫌棄地訓道,“哎,東曉啊,遲早有一天,我會給你小鞋穿的。”
“我馬上畢業了哦。”
“你太幼稚了,我們的圈子很小的。指不定某天就抬頭不見低頭見。”學長說道,“你們有帶換的衣服嗎?把上衣脫掉吧,不然會感冒的。”
單之秋早就覺得濕漉漉難受死了,不過他向來尊重師長,不太好意思做出不文明的舉動,此刻得到批準,馬上脫掉了運動上衣,並拿衣服在身上隨意擦了擦。同一時間,東侵曉卻說:“學長,俺們可是文明人哩,別做這種事兒。”
“行了你,這裡又沒女同學,裝什麼裝。”雖然他與東侵曉表面關系不錯,但得承認,這學弟不是他擅長應對的型別。
東侵曉笑了一下,把上衣脫掉,露出了深麥色的面板,之前在工地曬黑的,他的臉和手臂比身軀還要黑。東侵曉很容易曬黑,自從大二有實踐課以來,再也沒有不黑的時候了。雖說男生擁有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很健康,但這家夥的顏色也太深了點。由於他的黑色素沉積得很明顯,大二第二個學期的年級實習課程,帶隊的老師就稱贊他:“東侵曉啊,你混在農民兄弟裡頭都認不出來了。真正的考古人就該是你這個樣子,看來你很喜歡實習課。挺好,挺好,實踐是考古的重點。”
真是太感謝老師的善良了,在老師心目中,他長了很多印象分。自那次聊天以後,那個老師對他都特別好。
很快,大家都脫掉了上衣,東侵曉隨意把衣服搭在脖子上。
學長說道:“好了,現在有空了,給你們說說這裡的情況。”
這是一個南北向的豎xue土坑合葬墓,沒有槨,只有一層棺材,推斷墓主是平民。東邊的棺木腐爛得比較嚴重,西邊的棺木儲存相對完好,棺材下方鋪有青磚,比較令人費解的是,兩棺材中間有不少的瓷器隨葬品。也是這些隨葬品才讓施工單位意識到這是古墓,便聯絡了考古所。當然,這判斷方法是很不靠譜的。原則上來講,凡是挖到墓xue,首先都該保護好現場,然後通知文物部門。既然地上已經沒有祭祀活動,也沒留下可以辨認的遺存,那麼年代肯定久遠了。許多施工單位認識不足,挖到墓葬後覺得倒大黴,便把屍骨或者棺木運到荒野丟掉,再請法師來做場法事,就算了事。
此時看到的墓xue區域性已經被施工所破壞,東邊的棺材曾經被整個挖了起來,後者斜著停在坑中,有些隨葬品四處散落。從民工手中討回的八件瓷器已經用紙包好,用塑膠袋裝著,做了這樣的應急處理,放在帳篷的幾個紙箱中。
瓷器約有四十多件,大概都是民窯生産的。所謂民窯,即是民間瓷窯,和專為宮廷和權貴生産瓷器的官窯不同,這些瓷窯良莠不齊,生産的瓷器或者內銷於民間,或者賣到海外,其中也不乏有名氣的瓷窯,生産了大量的良品。
討回的瓷器中有一個古彩的小碗,其中兩個有款識,一個是盤底寫有兩行行楷,共六個字,大明成化年造,另一碗身寫有一個福字。大部分瓷器都是青花,其餘為彩瓷,幾乎都是日常用器。無法根據款識認為某個瓷器生産於成化年間14651487年),嘉靖萬歷年間15221566年,15731620年)有一些民窯會仿製成化年間的瓷器,還會寫上“大明成化年造”和“大明年造”的款識。造假這種東西,在古代已經有。
根據器皿初步判斷,應該都是明代的瓷器。到底為何如此簡陋的墓葬會有這麼豐富又隨意擱置的隨葬品呢?隨葬品的種類也過於單一,僅僅只是瓷器?初步推測,這可能與墓主人的工作有關,墓主人也許是窯工,並且混得不錯的,這些瓷器並不粗糙,幹一行愛一行,這些也許是他生前部分作品與日常用器……
看,大部分都是小物件,碟、碗、杯子、茶壺等等。
這些情況,小趙學長似乎還得說很長,楊恭祿找了個機會插話道:“學長,我想說個事。”
“啊,你說。”
“其實我們都沒吃午飯,我們可以邊吃邊聊嗎?”楊恭祿非常餓了,不過他更多的是考慮到東侵曉低血糖,怕對方難受。
“啊,實在抱歉。沒注意到。先吃了再說。你看,都三點半了,大家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