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當中,眾學子無不瞠目結舌地看著她背影,可她一心去那山上,出了堂口更是一路疾奔,好在書院門口還有相熟的人,總算搭上了一輛馬車,這就奔了京中長街來了。
長街上正是漫天紙錢,送靈的隊伍走得極其緩慢,穆行舟與穆庭宇一側一個,扶棺而行,顧今朝遠遠看見,從隊伍的最後面,往前追了來。
一口氣追到穆庭宇的身後,才是站妥。
少年一手扶棺,走得很慢,顧今朝隨著他的腳步,在他身後。
一路出了京中,又送靈上山,穆庭宇父子親自將棺槨送了寺外,這一停靈還不知要停多久,都是悲痛,做了法事,送靈的隊伍才是下山。
山上風也輕雲也輕,穆庭宇走在最後,一抬眼就看見了顧今朝。
她始終站在山路旁等著他,已然不知站了多久。
他也是愕然:“你不是去大考了?怎麼在這?”
今朝渾不在意地笑笑:“考題太難了,我就回來了,甲學有什麼好的,我將來能養家護住阿孃姑姑就成,眼下什麼都比不過你,我想陪著你。”
左右無人,少年低頭,與她並肩而行,好半晌才從鼻底嗯出一聲。
此刻身邊之人,猶如救命稻草。
下山的路很長,顧今朝始終跟他說著話,穆庭宇偶爾應上兩句,這一天與平時沒有什麼分別,可這種陪伴,在這少年不知愁滋味時,初嘗苦澀之際,這樣的日子裡,分外暖心。
中郎府還有一大堆事宜,穆行舟父子即刻回了府中,顧今朝與穆二作別,目送他進了自家大門,才是轉身。
出書院的時候,上山的時候,乃至於到中郎府門前了,她還未覺任何不妥。
可從中郎府回來的路上,這姑娘越走越慢。
到了自家門前,又徘徊不絕,因為不知進了門見了阿孃,該怎麼對她說。
正是躊躇,馬蹄聲由遠至近。
今朝抬頭,馬兒疾馳到身前一下停下來了,嘶鳴著刨著蹄子,可見來人抽打多急。
馬上之人一身白衫,也是飛身下馬。
秦鳳祤手裡還抓著馬鞭,放開馬兒這就到了她的面前,可是一臉怒容:“顧今朝!大考豈是玩笑?為何突然退出?”
從未見過他如此動怒,今朝見了他,更是莫名心虛:“我……我不想考了。”
秦鳳祤哪裡信得她這話,厲聲厲色:“太傅門下,千載難逢的時機,我國公府為你盡心盡力,你不當為了國公府,也該為你阿孃為你姑姑著想,不為她們也當為自己著想,大好前程,為何說退就退了?”
他本就如同嚴師,又句句在理。
退考是一時沖動,顧今朝如何不知道理,她低著眉眼,不知如何作答。
秦鳳祤見她低頭,更是怒極,即刻轉身:“算了,算我錯看了你,你太令人失望了!”
今朝忙是追了上去,這就拉住了他袖子,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了幾步:“我錯了,哥哥別生氣,今朝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我明年再考也一樣的!”
才走幾步,背後已然響起了景嵐的聲音:“什麼錯了?什麼叫說退就退不考了?嗯?顧今朝!”
二人回頭,景嵐已然快步走了過來。
她才比對好世子府的膳食單子,整理成卷冊急著出門,不想到了門前正好遇著這哥倆一起說著話,原還以為有什麼事要在門口說,不想聽了內容再忍不住,這就沖了出來!
今朝見了阿孃,頓時站定。
從小到大便是如此,闖了禍的,若是無錯,就是追著她也追不上早跑了,若知有錯,動也不動。
景嵐是又惱又怒:“顧今朝,你再說一遍,你退了大考了?嗯?”
今朝不敢不應,嗯了一聲。
景嵐可是捲了手中卷冊,這就往她身上招呼來了:“小兔崽子,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顧今朝只管閉了眼,可驚呼聲後,卻未見疼痛,再睜開眼時,卻見秦鳳祤站在面前,他才錯步過來,後背上生生替她捱了兩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