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是外人。”遲譽笑道,“你我既要結為夫妻,便是一心同體,我哪裡擔心自己會背叛自己?”
這可真是要了命的話了,“夫妻”二字一吐出來,遲譽自己也覺得心裡突突直跳,不敢看宿昔的臉色,也因而錯過了他臉上微微愣神的表情,宿昔被他這麼一說心裡早亂了,連茶也顧不上喝,把茶盞胡亂推到一邊,直覺得胸口像壓了千斤重一塊巨石,連氣都喘不過來。
遲譽怎麼能這樣輕易撼動他的情緒,他怎麼能?他怎麼敢?
這不適的感覺讓宿昔皺起了眉,神情也變得冰冷,深秋了漸漸冷下來,雖然霜遲氣候溫和,他還是早早穿上了厚實的外袍,那城裡百姓集資給他買的大氅收下當日就被他燒了,連一眼都不敢多看。
遲譽偷偷去握他的手,才秋日裡他的手都是冰的,遲譽知他畏冷,卻不想嚴重到這個程度,忙不疊的問:“這手怎麼這樣冷?”
“並非獨獨冬日,一年到頭,春夏時也是這樣冷冰冰的。”那場傷斷了他手筋手脈,新鮮的血液堵塞在手臂處流淌不進,阻斷在腕上,沒有血去暖它,那手如何能不是冰冷的:“習慣了也好了。”
遲譽便用手為他暖著手,那手的溫度溫暖了他的手,宿昔不覺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但僅僅這樣是不夠的,這暖只能暖到雙手,暖不到他的骨骼經脈,那裡成年累月都陰寒無比,卻塞滿了沉甸甸的冰屑在裡頭,是無論如何也暖不回來的。
見他這樣,遲譽也沒有法子,忽然視線移到他拇指的扳指上,便道:“待我再為你尋一塊大些的暖玉攥在手裡,如此也能暖和一些。”
這話讓宿昔原本冰冷的眉眼又慢慢柔和下來,他覺得無趣,正要打掉遲譽的手,就聽遲譽又說道:“今年冬天從庫裡取幾匹暖緞給你做衣服,榻套榻枕也換成暖緞,地龍燒得旺一點,再多加暖爐暖盆,找個好郎中開藥好好調理著,你這是孃胎裡帶出的不足之症,就得慢慢吃著藥。”
“不吃藥。”今年冬天?眼看著冬日是要到了,可誰知那時他會在哪裡,與眼前這人也不過天各一方罷了,說那麼多註定無果的話做什麼?
他與遲譽的緣分太淺,這幾年光景已然耗盡了,今日從這裡走出去,他們連來日都沒有了,何談“今年冬天”?!
他猛地從遲譽手裡抽回自己的手,面色十分不虞,遲譽因而發笑:“去年冬天你傷寒,又多咳嗽,我看著那大夫在你的藥裡開了不少蒼耳,倒沒加潤味的藥材,今年我看著他們多放棗子。”
“果真?”宿昔笑了,卻帶著一點慘淡,不過在說著一個自己都不信的夢,“那爵爺可要好好囑咐他們,陵苑是不喝這個的,所以我總不慣這個味兒。”
“你日後年年常住夙朝,總要習慣。”遲譽給他斟了一盞熱茶讓他捧在手裡暖手,這時忽然走過幾個神色匆匆的侍衛,到了遲譽跟前猛地跪下:“不好了王爺!”
“何事?”遲譽忙問。
宿昔捧著茶盞的手抖也不抖,他冷眼看著六神無主的侍從,眯起了眼睛。
“方才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人馬闖進了王爺府,大開殺戒,我們兄弟阻止不得,好容易才逃出來通知王爺!”
“荒唐!”遲譽聞言登時大怒,拂袖道:“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我府裡的人,真是豈有此理——”
“王爺!屬下有急事稟報王爺!”
像是故意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守城的副將也從城門處趕到了兵場:“不好了,王爺,方才不知哪裡來的一隊兵馬已經進城了,個個都全副武裝,手持武器,說——說是要屠盡咱們霜遲百姓啊!”
遲譽臉色都鐵青了,起身就要往城裡趕,忽然間他的動作又停止了,似乎想起了不得不考慮的事情,宿昔心裡再清楚不過他在想什麼,喃喃道:“小世子,還在府裡啊……”
遲譽封為郡王,遲珹自然是世子了,此話一出侍從與副將的臉色皆變了,侍從忙跪倒在地:“府裡血流成河,死傷慘烈,那可是您的親骨肉啊,王爺不能置世子於不顧,請遣兵趕回府裡罷!”
“城裡百姓性命危在旦夕,晚了一步,霜遲就要被人屠城!”副將也咚咚磕頭,撞得額頭血紅一片,懇切道:“請王爺莫要以私情為重,要保全大局呀!”
遲譽只有一個,不能估計兩處,他似乎還在思索,宿昔有意為他下一劑猛藥,便道:“王爺是夙朝的錦王,是這霜遲萬名百姓之主,不能棄百姓安危於不顧,我沒有這麼多顧慮,我回府救遲珹和闕晴——”說罷轉身就走。
“站住!”遲譽厲喝一聲,從懷裡摸出虎符遞給他:“你拿著這個,帶兵一起去。”
“王爺?”
此言一出副將和侍衛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