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說先皇是被先皇後害死的,以大不敬罪名株連皇後母家福家數百條人命——我姓福,我叫福祿,福家是我的家族,皇後是我的表姑母啊!”
“雖然皇帝說先皇是被表姑母殺死的,但我知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先皇殯天當天只有遲譽和當時還是親王的當今皇帝在場,先皇莫名其妙就死了,定是皇帝和遲譽商量害死他,再把罪名推到我表姑母身上,讓皇帝即位,表姑母是他的親娘啊,他怎麼能如此不恭不孝,蛇蠍心腸?還有你們,你和遲譽,你們都是幫兇——”
“就是說,你以為是遲譽殺了先皇,嫁禍你姑母,才要殺我報仇?”這個笑話取悅到宿昔,他憋出幾聲短促的笑。
“不止為了姑母,還有福家無辜受累,被株連了九族的族人!”福祿喊得聲嘶力竭,宿昔朝著他搖搖頭:“你這個笑話編得荒唐,但還真說對了一件事,夙慕確實是個不恭不孝蛇蠍心腸的東西,但當今聖上,夙朝皇帝,也是你可以編排議論的?”
他說的小聲,福祿並沒聽清,宿昔也不在意,轉而道:“那你接近我,是為了先殺我,再殺遲譽?”
“沒錯!”福祿恨恨道:“皇帝說看我年紀小饒我一命,發配我充軍,呸!我不用他饒命,我寧可他放過我全族老少性命,也不願一人茍延殘喘的活著,直到我進了軍營才知道,他不是要留我一命,是要假意寬恕我死刑,博得天下美名,再把我送進軍營百般折磨,我就是不死也會發瘋!我們是他的族人,是他的親人啊,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還有助紂為虐的遲譽——當時你從他們手裡把我救下來,我知道你是宿昔,是那個宿昔,我就打算要——要親手——”
“我的命不止你一個人想要。”宿昔俯下身,慢慢靠近他,琥珀色的眼珠沁出一點血色,沾染在他玲瓏的雙眼裡,他反複仔仔細細打量著福祿,沒有放過任何一處,卻十足十的,是打量一個死物的眼神,“我可不覺得你有那個運氣。”
“呸!”福祿恨恨啐他一口,剛想說話,宿昔更近的湊到他面前,放輕了聲音:
“我本來也不想留下你,你是株連九族大罪留下的活口,又遭受過那般待遇,必然心中憤恨,鬱結不出,但我看著你,總想起我家中的幼弟,他和你年紀一般大,身子荏弱,長年累月湯藥不離口,躺在榻上,你去過的地方,他可能都沒有去過,你玩過的東西,他也可能都沒有玩過,我把你帶在身邊,看著你愛玩愛笑的樣子,就好像看著他……”
他說不下去了,十年徵戰,輾轉鏖場,哪裡騰得出時間來關愛體恤一雙弟妹?臨了還要他們為陵苑犧牲,身不由己,宿湄已嫁入夙朝,做個尊貴清閑的太妃,一輩子不過如此了,宿渫呢,他荏弱的幼弟宿渫,他的出路又在哪裡,他是不是也渴求著向阿祿,像任何一個健碩的少年一樣走下病榻,盡情的玩笑、嬉笑上一回?
“我告訴你一句實話,先皇後謀害先帝,挫骨揚灰,株連九族,牌位不得入宗廟,不得食香火,讓她這樣悽涼的人並不是遲譽,更不是我,而是她的至親,你的親人,當今聖上,你不過冤枉我一回,我並不介意,只當你少年心性大,忍耐不得委屈罷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福祿睜大了眼睛,因為聽到的話語而全身發顫,但他不信,他怎能相信這個殺害他全族仇人的話?他早已不信任何人了!
“但你潛伏在我身邊,只待時機將我親手殺死為族人複仇……我救你一命,你卻做出這等離心背德,不忠不義之事,在我背後捅刀子,暗害於我……”
“我——不能容忍。”
福祿的眼睛睜大了,變得一片呆滯死氣,宿昔伸直手臂扣住他脖頸,直接手下用力攪斷了他整個頸骨,福祿發出一聲短促的叫喊,正被房外的遲譽聽見,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怎麼回事?”
見到地上的少年屍體,遲譽上前試了試他脈搏,直起身問宿昔。
“他是先皇後族人,以為先皇後是被爵爺陷害,在香裡下了迷藥,趁我昏睡暗殺我。”宿昔道:“我殺了他。”
這不是宿昔第一次在遲譽面前殺人,他沉默良久,道:“他還是孩子。”
“孩子便可是非不辨善惡不分?孩子犯下的錯就要我一力承受?”宿昔冷笑:“他要我的命,難道我還要把這條命放在一邊和他講仁義的大道理?他既跟了我,就該跟我同心同德,今日既然辜負了我待他之心要加害於我,我為何殺他不得?”
看到他眼底滿是抵觸,遲譽深吸一口氣:“我並非說你做錯,只是若你和他講通道理,也不必累他賠上一條性命。”
“侯爺此言差矣!”
宿昔緊接道:“我當日救他一命,於他有性命之恩,就算他真有殺我之心,與我相處多日,知我並非那樣心狠手辣之人,也要反問自己該不該殺我,他既把刀架到我脖子上,可見他不信我,仍是疑我,這樣的人,我留下又有何用,等他再來殺我一次?”
遲譽知他性子何其古癖,脾氣上來任人說什麼做什麼都勸不住,也不再多言,只道:“殺人總要造下殺孽,這樣的事以後還是不要做了罷。”
“他說要殺了爵爺。”誰知宿昔並未理會他這句話,接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