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昔?”遲譽見他久久不回話,輕聲問了一句,話音剛落宿昔向後退了半步,彎腰誠懇道:“陛下肯這樣體恤厚愛郡主,便是我陵苑子民之福了,實不相瞞,郡主並非一般宗室女,乃是將軍親妹,將軍與國君交好,深得國君寵信,為陵苑立下赫赫戰功,名震邊關,只有這一個妹子,自然自小愛如珠玉,宿昔早些年在陵苑,對將軍威名也多有耳聞,將軍父母早亡故,只有一弟一妹,郡主可謂身份貴重,國君與將軍割愛,將郡主嫁來夙朝,只盼夙皇陛下好好待郡主,才能安將軍的心,安陵苑子民的心啊……”
“郡主是將軍之妹?”遲譽把這句話含在嘴裡斟了幾個來回,“哪個將軍?”
“將軍母親乃是陵苑大長公主,國君姑母,將軍和國君是侄兄弟,大長公主與駙馬死後,將軍繼承郡王銜,不過因將軍戰功赫赫,曾為陵苑立下汗馬功勞,因此陵苑子民皆稱他為將軍,郡主這個名號,卻漸漸隱去了。”
宿昔也不承想遲譽把從他這裡聽到的話說給夙皇聽,但但凡有幾句落到夙皇耳裡,也是對他的威懾:郡主身份貴重,絕非尋常皇家宗室女可比,萬不可輕易小覷了去。
但夙朝皇帝這樣侮辱陵苑郡主,看來未必只有與陵苑和平共處的打算……他放下衣袖,微微揚起下巴,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這時遲譽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身邊,把袖裡一把極精巧的扇子掏出來展開給他看:
“方才我入宮,聖上給我一把扇子,是郡主從陵苑帶來的,我想你是陵苑人,許會喜歡這個,因此拿來給你,看看中不中意?”
宿昔聞言接過他手裡的摺扇,那是一把十二骨的糜竹扇,雪白的素緞扇面,金線勾邊,用糜竹做扇骨,竹骨如玉,觸手生涼,宿昔乍看之下便愛不釋手把玩在手,贊不絕口。
遲譽見他喜歡,拍拍他的肩膀,忽然簾子外面傳來僕役的通報聲,言總管有事稟告爵爺,管闕晴素日是個極有分寸的,知道宿昔在遲譽這裡,沒有要事萬萬不會來打擾,這般匆忙定然是有大事了,遲譽順勢宣她進來說話,宿昔忙闔了糜竹扇,立到他一旁。
管闕晴先給遲譽行禮,又對宿昔點頭示意。
“來見我有什麼事?”遲譽左右張望,沒見到紀老,找了個下人給管闕晴泡茶,又讓她在對面坐了,問有什麼事。
“前幾日在府裡揪出幾個放貸的夥計,因爵爺出府去了,才沒有上報。”管闕晴喝了一口茶,把眉尖展平了,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我本想著不是什麼大事,不用驚擾爵爺,自己吩咐了下去給點教訓,誰知道——”
上午的時候宿昔喝了一杯香片,是成色不太好的舊品,正好在遲譽這裡討了雲霧茶來喝,一聲不吭看著屋子對面懸掛的畫軸,小口啜茶。
“怎麼?”遲譽看著宿昔喝了半盅茶,才轉而問下去。
“誰知道問出來更多事情,原來這府裡放貸也不是一兩回,早就有這樣不知輕重的人,這次一盤問都招了出來。”管闕晴說的盤問就是宿昔隨遲譽出門那天在院子裡杖責下人,宿昔放下茶杯,就聽管闕晴接著說道:“竟有管庫房的小子偷開庫房拿東西出去變賣,換了銀子放貸的,十幾次拿下來膽子越來越大,也有幾百兩之數了,銀子倒還次要,只這種手段實在下作,事關重大,闕晴實在不敢擅做主張,因此來回稟爵爺。”
“雖然偷開庫房是大事,絕不可姑息,但要怎麼嚴懲,或尋個由頭打幾十板子攆出府去或怎麼樣,你自己拿定主意來跟我說一聲就是了。”
“這次抖出來管庫房的小子,是紀老的幹兒子。”管闕晴眉尖微蹙,“雖然紀小子犯了事,但紀老和爵爺的情分,畢竟不是尋常主僕,紀小子是紀老的幹兒子……這件事事關重大,闕晴不敢自己拿主意,因此來回爵爺,還請爵爺示下。”
遲譽聞言也是一怔,不覺放下了手裡的茶盅,宿昔見他神情,也察覺到事態非同小可。
紀老是遲譽乳母的丈夫,也是自小伴在遲譽身邊看護他長大的,遲譽乳母過世的早,兩人沒有孩子,紀老才在外面抱了個兒子回來養,就是這個幹兒子紀小子了,紀小子成年後,府裡就派他去看管庫房,因為是紀老的兒子,素日也十分放心,沒想到他竟幹出這樣不知好歹的事來。
遲府裡的事向來由管闕晴主持,遲譽是一概不管的,雖然他念紀老的情分,但私開庫房非同小可,絕不可姑息,他正思索著要如何處置放貸的一幹人等,紀老從簾子外跪進來,對著他深深俯身:
“老奴自知紀小子犯了大事,私開庫房,倒賣府中物品,又私放外貸,實在是有負爵爺所託,老紀是這遲府裡的老人了,從祖父起代代就是府裡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