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月燼也說不出自己哪裡疼,只是全身乏力,好似陷入了某個深不見底的泥沼,他腦中唯一冒起的念頭,便是閉上了眼睛,繼續酣睡。
“安,睡覺……”祈月燼的睫毛過於濃密,黑絨蝶般翕動羽翼間,安納斯便瞅不見了他靈動活潑的眸光,只能覺出沉沉的死氣,“困了……安……”
安納斯無法,但聽聞後方傳來一聲低低的竊笑,就知道祈月燭又耍了什麼手段。
他再次忍下腥味深重的怒氣,對祈月燼扯出笑臉:“困了就睡吧,我就在你身邊守著,不離開你。”
祈月燼聞言,立刻閉合雙眼,軟軟糯糯的“嗯”了一聲後,再次被無底的沼澤吞沒意識。
撚好蓋在他身上的絨毯,安納斯回轉頭顱,對祈月燭只有一片殺心。他以最低的聲音吼道:“你又做了什麼?他怎麼越來越虛弱了?!”
祈月燭在排椅上挪動身體,抵達了安納斯跟前,對他柔笑道:“官道正巧在修繕,我們要抄近路趕回祈月家,就得繞行楓羽邊陲,難免燼兒沒了地氣撐援,這番虛軟犯困罷。”
他的笑容顯露出刻骨的胸有成竹。他知道,安納斯沒有改換路線的能力,沒有讓祈月燼重煥生機的能力,沒有壓抑住自己捨不得祈月燼受苦遭罪的能力,所以他沒得選擇,只能答應他的提議。
果不其然——安納斯緊捏了雙拳,深埋頭顱,吐出痛極的聲音:“救他。求你了。”
祈月燭倩然且魅然的,笑了。
一顆紅丸,只是一顆紅丸。
安納斯凝視著掌中的紅丸,心裡七上八下,掂量來、掂量去,終究忍不住朝祈月燭怒吼道:“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安納斯有此疑問,也是難怪。因為祈月燭在剛喂給了昏睡中的祈月燼一顆紅丸後,又在他的手心裡放了一顆。紅丸圓潤而飽滿,像一顆深情萬種的紅豆,散發出誘人相思的清淡氣息。
祈月燭偏過頭微笑,狹長的赤瞳一眯,格外孩子氣的狡黠。
“燼兒都服下了,安豈有不服的道理?”他說得理直氣壯,好像真沒動丁點兒的手腳,“安若信不過我,就丟了罷!呆會兒就要到祈月家名下的一處小宅了,安帶著燼兒進去歇歇,如何?”
安納斯聽他強調“祈月燼已服”,牙一咬,就一口吞下了那顆色澤赤豔至詭異的紅丸。
隨後,馬車暫停,車夫深垂頭顱,為主人撩開了車簾,又擺好了小凳,以便主人下車。
祈月燭領頭,儀態萬千的下了車。此時的他毫無男子的豪邁氣概,只餘一身浪.蕩的女子妖氣,恐怕曾經英武如他,也終是被往日裡服用的邪詭藥劑殘害了身與心。
可他絲毫不覺羞恥,因為他早些時候,想出了個自我開解的法子。
他想,就算他不再用藥劑壓制女人的雙.乳,再次得個女兒身,又如何?就算他真成了女人,他也是個可以插男人的女人!就算安納斯是個鐵打的硬心腸少年郎,還不是得雌伏於他一個“女人”身下,被他捅入孽.根,被他操得嚶吟聲聲、嬌喘連連!
他根本不必自卑於雌雄同體的異常,根本不必後悔於形貌異變的突兀,他得到的這具肉身,其實超越了性別,超越了人類的極限,怕只有神靈,才能像他這樣兼得兩.性的無窮歡愉!
帶著自封為神的虛榮感,祈月燭回轉身子,含笑,看安納斯抱著祈月燼踏入正堂的門檻,臉色已開始有了些微的異樣,一絲紅暈在他無意識間,正騰躥上他蒼白的耳垂。
“安,我已屏退了旁人,無我的傳喚,沒有下僕可進入這偏院,你與燼兒好生歇息。”
祈月燭邊說著,便從安納斯手中接過了祈月燼,特意顯出小心翼翼的樣子,將他放置於一張太師椅上。
接著,他擺出最誠摯的笑臉,上前攙扶好似站不穩身子了的安納斯。奇怪的是,向來同他勢如水火的安納斯並沒有掙脫開他的手臂,反而腳步一虛,便沒了骨架般軟軟的倒向了他——
祈月燭好整以暇的扶住安納斯,唇一勾,便對太師椅上的祈月燼笑道:“燼兒,還等什麼,不給安讓座了?”
只見太師椅上的祈月燼聞言,竟睜開了眼睛。他那素來碩亮靈動的赤瞳如今一片陰霾,好似被誰抽空了所有的神智。他茫然而緩慢的眨動了墨濃的睫毛後,只吐出一聲模糊的:“……安?”
好不容易,順著祈月燭的笑音,祈月燼才將混亂的目光搖晃到面色燥紅的安納斯身上。
一見到安納斯,他坐不住了,心中騰起一湧沖動,可他陡然一站起,卻跌坐於地。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