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拂袖而去,連曦的心一下子墜到谷底。
連曦候在碧波亭,也不知過了多久遠遠看見蘇辰安走來,身旁是一個身姿婀娜的年輕女子,想必就是侯夫人。
連曦瞬時覺得十分難堪。
其實蘇辰安與他並無逾矩之舉,但是他懷揣著不可言明的情意,就像做賊一般。如今好像是見到了物什的正主,羞愧得無地自容。
待盧心雲走近,連曦連忙起身行禮。
他垂著眼不敢抬頭。
盧心雲打量著他,溫言道:“你莫怕,抬頭便是。”
連曦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眼前的女子清麗如水,笑顏和煦。
果然是蘇辰安的夫人,這才是蘇辰安的夫人。
盧心雲拉他坐下,緩緩說道:“辰安糊塗,瞞了你一些事,我卻覺得不該。”她斟酌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哥哥因為得罪太傅入獄,其中牽涉頗多利害,我就不一一道明瞭,只是現在你處境有些危險……”
未待她說完,連曦急道:“我哥哥怎麼會得罪太傅,他到底出什麼事了?”
盧心雲嘆了口氣:“此中牽涉甚大,我真的不便直言。你只消記得一樁,要保護好自己,莫叫你哥哥擔心。”她頓了頓,“只是這別院是呆不得了。待會兒你與我馬車一道回京,這段時間便呆在侯府。”
連曦猶是不明,萬分焦急:“我哥哥情形不明,我怎麼安心?”
看著他焦急的模樣,蘇辰安忍不住說道:“你哥哥玩了一招仙人跳,如今是玩火自焚了。”
“辰安!”盧心雲看著兩人的神情,不由得嘆了一聲,“此事究竟是何內情,你我俱不知情,又何必多說?”
她起身吩咐蘇全:“我要即刻回府,你囑咐下去。”
連曦就這麼渾渾噩噩地跟著盧心雲到了永樂侯府。
永樂侯府是蘇辰安出生長大的地方,可是此刻連曦卻一點都提不起興趣尋訪一下。
他惴惴地跟著侯夫人來到書房,盧心雲看著他委頓的神情心中暗嘆。
剛才在別院,她問蘇辰安對連曦是何打算。可是蘇辰安卻好似渾不知其意。
她年長蘇辰安一歲,女子又老成的早,她憐蘇辰安孑然一身,總是想對他好。連曦其人,她很早就聽人回過。念及此事,她心裡不是妻子的嫉恨,卻是對二人淡淡的憂慮。
她母親正是出身鎮國公府,是當年鎮國公杜雲從從表弟那裡抱養的一對龍鳳胎之一。鎮國公府百年來蔓延的情殤,如同一道陰雲籠罩在巍巍樓宇之上。這世間,很多尋常夫妻尚難白頭,何況兩個男子?
更叫她嘆息的是,蘇辰安似乎全然沒有體會到自己對連曦是什麼感情。盧心雲在旁看著,卻不欲點破。燭火之光,燃盡即滅,或不失圓滿。待他年,二人心性皆成,或許少年時的□便是心底一片痂,癒合了脫去,方得不傷不損。
蘇辰安若此,連曦呢?
這是盧心雲第一次見到連曦,看他眼中雖見慧黠卻猶是一片質樸,心裡暗暗嘆了聲好。這樣的少年郎,日後前程似錦,往後自會明瞭如今種種,不過空夢。
想到這兒,盧心雲心中釋然,她輕聲說道:“我已派人去蕪州尋你父母,定會妥善安置他們。至於你,便呆在府中。”
連曦啟唇微動,囁嚅了半天,方大起膽子問道:“夫人,我哥哥究竟犯了什麼事?”
盧心雲一滯,還是說了出來:“你哥哥在禦史大夫梁公面前指證謝太傅□他,皇上將他下獄,也將謝太傅圈禁了起來。”
“那為什麼要抓我?”
盧心雲思忖了半晌,說道:“這些話,我本不欲讓你知道。你哥哥,應該是受了英王的指使。目的嘛,扳倒太傅在明,在暗,卻是說不得了。”
連曦猛然駁道:“我哥哥怎麼會受英王指使,做這等,這等指控?太傅待他恩重如山,亦師亦友,他不會的!”
“裡面的內情我等外人並不知曉,你年歲尚小,你哥哥一定也不欲叫你知道。不過既然是英王的人要抓你,那或許你哥哥是受了他挾制。”
“對,一定是那個英王威脅我哥哥,一定是的!”連曦握緊了拳頭,恨聲道,“哥哥為人恭謙禮讓,不與人爭,所求的不過是個功名,好叫我一家日子好過些。可這入京兩年,他受了多少委屈?這回事了,我就帶他回去!”
盧心雲看著他陡然生出的果決,卻不可奈何,這回事了,焉得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