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件事解決之後,他們之間又會變成什麼樣?他仍然不知道。
他們就這樣一直糾纏下去了嗎?他更難以想象這樣的前景。
可能他的痛苦與遺恨會隨著時間而平息,可能他一看到晏歡,身心的劇痛仍然要永不止息地折磨他、提醒他過去的背叛……但他為什麼會為晏歡的虛弱而感到慌亂呢?
劉扶光緊緊皺著眉頭,晏歡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尾巴甩得快要發瘋,仍然不能從他嘴裡撬出半個字的答案。
“……走吧。”最後,劉扶光決定不去想了,逃避不是好習慣,他還是再一次選擇了逃避,“是時候去下一個地點了。”
沒奈何,晏歡只得帶著這個謎團再化龍身,遵循愛侶的命令,前往下一個錨點。
“我不知道,我的道心還能將心魔禁錮多久,”半路上,劉扶光忽然說,“但是路上走得小心點……總是沒有壞處的。”
龍神咧開嘴,回以繾綣纏綿的龍吟。
·
遙遠的天路,彷彿連線著人間與神國的臍帶,虔誠的信徒手持香球,一步一叩地走在朝拜的道路上。香霧繚繞、誦聲喃喃,遠遠望去,這些走一步,磕一步的信徒,就像粼粼起伏的細小浪花,在人海組成的大潮裡翻湧。
“信徒啊。”
“嗯,信徒。”
兩道一黑一白的身影,在這種輝煌而朦朧的背景下,反而清晰得刺眼。
在東沼時,劉扶光歷練修道,深居簡出,並未體驗過如何瘋狂的崇拜,而晏歡作為負日鬼龍,是實打實被魔修惡道朝奉了幾千年的,對這種情況,當然熟得不能再熟。
“原來是神道的世界。”晏歡道,“原先我在巡天時,也見過幾個神道橫行的世界。他們想要以信證道,升格神位,卻不知自蠻荒古神大戰死後,以人身升神,就成了不可能的笑話。他們還蠢兮兮的,為了當上所謂的神,什麼方法都肯嘗試,最後無一例外,執念入腦,全墮成了魔。”
劉扶光頷首,仍然是簡短地回答:“嗯。”
晏歡的龍尾驀然僵直,然後抖索了幾下,才慢慢放鬆下來,萎靡地在空中打轉。
他不知道劉扶光是怎麼了。
最近幾日,愛侶總是神思不屬,似乎總有想不完的嚴肅事。劉扶光心情不好,說話也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冒,更多時候,他用複雜的眼神端詳著晏歡,晏歡看回去,他便心煩意亂地收回目光,而且,為了不讓晏歡打探個究竟,他收回目光的時候,往往伴隨著煩悶的皺眉,嘴唇也不願開口般地抿緊。
好像晏歡那天看見的美麗笑容,只是他的一個幻覺似的!
晏歡無法形容這種有勁無處使的感受,瞧著劉扶光鬱郁不樂的模樣,他的心都跟著糾結扭緊了——雖然他早已無心可揪。
“我煩了。”劉扶光忽然說。
霎時間,晏歡心頭狂震,大為惶恐。
這些天來,他一直在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劉扶光是否已經厭倦了他的陪伴,想要出言驅逐他了?
龍的貪心畢竟是永無止境的,從前他等得瘋魔,痛苦得也瘋魔了,唯一的渴望,就是劉扶光還能來看自己一眼;等到劉扶光真的回到了他身邊,他又乞求愛侶的注視和聲音,他可以恨,可以憤怒,可以折磨,唯獨不要忽視自己,用冷漠將自己淩遲;等到心魔叛亂,他終於得到了寶貴的契機,可以與劉扶光交談、共事,他甚至能夠親自服侍,餵食對方!這個甜蜜的時空,已經令他徹底沉醉,不願再醒。
如果劉扶光這時對他說,我不願再見到你,請你立刻離開我的視線,永別了——那麼晏歡一定要讓自己立刻死去,用最悽慘,最殘酷的方式死去!因為這樣,好歹還能激起劉扶光最後的憐憫之情,不至於使他到了窮困潦倒,什麼都得不到的地步。
晏歡嘴唇發顫,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還不等他絞盡腦汁,拼命想個又好聽、又甜蜜,能哄得劉扶光稍微開顏的話,劉扶光便道:“前兩次都是我們去找,這次,我想讓對方親自上門,來找我們。”
晏歡:“……”
晏歡:“啊……什、什麼?”
劉扶光奇怪地望著他:“你怎麼在發抖啊,你很冷嗎?”
作者有話要說:
劉扶光:心煩意亂,數花瓣 我原諒他,我不原諒他,我原諒他,我不原諒他……
晏歡:悄悄湊近,聽到我不原諒他的選項,昏倒了 啊,我恨我的生活!
劉扶光:繼續數 我原諒他,我不原諒他……我原諒他?
晏歡:神奇地悠悠轉醒,恰巧聽見我原諒他的選項,熱淚盈眶 啊,我愛我的生活!
劉扶光:皺眉,不滿,左顧右盼,吹一口氣,讓花多長出一瓣 啊哈!嗯……唉,算了。又吹了口氣,讓花恢複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