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挑眉梢,不知是溫度傳遞的作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能感到,天淵的掌心越來越灼熱,手指也戀戀不捨,握得越發用力。
顧星橋說:“粥要溢位來了。”
靠近鍋爐的位置,天淵身後的一根外骨骼快如閃電地一轉,將沸騰作響的鍋蓋踢到了一邊。
顧星橋:“……”
天淵鎮靜地解釋:“抱歉,因為情緒模組太過激動,導致肢體一時間無法受控。”
“那你覺得還有多久能恢複控制?”顧星橋問。
面對人類的戲謔的眼神,天淵呼吸加重,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手。
我很生氣,他面色淡漠地想,如果是我先遇到他,我一定會比那個無知的蠢貨更能明白他的珍貴,他也不會選擇封閉自己,戒備地面對所有示好和愛意……
我很生氣,這筆賬,我要繼續累加到人類帝國頭上。
他拿起碗,舀了一碗熱乎乎、金燦燦的南瓜粥,遞給顧星橋。
“小心燙。”他說,“給你敲個鹹蛋好嗎,是我按配方做的。”
“啊,鹹蛋!不用了,我來就好。”顧星橋接過粥碗,放在一旁,看小竹籃裡簇擁著幾個青白色的蛋,於是拿起一個敲開,用筷子挖下去。
蛋白細嫩,紅彤彤的蛋油滋滋地沿著筷子往外溢,瞧著就令人食慾大增。
顧星橋很高興,在外行軍多年,他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往嘴裡塞過,只是鮮少吃這樣傳統的起源星食物。
他翹著嘴角,愉快地吮吸筷子頭上的蛋黃油,天淵則看著他,默默開啟檔案空間,開始一秒不落地錄影。
吃完早餐,將露營地清理一新之後,他們就離開生物圈,重新回到了以銀白為主基調的太空戰艦。
顧星橋先回房間沖了個澡,出來後換上作戰服,跑到了訓練場。
因為唐突表白的事,他的特訓已經耽擱了將近一週。雖說在這裡不用擔心西塞爾的人馬來追殺,但他臨走時,帝國的情勢已是瞬息萬變,他只怕自己再拖延一點,西塞爾和酒神星都會出什麼變故。
“你的精神力恢複得如何?”站在訓練室內,天淵問。
顧星橋道:“剛來時,我只能駕馭一艘商用的‘長爪’級巡邏艦,現在,我應該可以嘗試駕馭‘彎刀’了。”
“那是什麼級別?”天淵以三指微旋,將一個全息光屏轉到顧星橋面前,“我對當前人類的級別劃分並不熟悉,你可以演示給我看。”
顧星橋十指飛點,在上面大致拼湊出了彎刀型護衛艦的配置。
“就是這樣。”
天淵看了一眼,他面上什麼都沒說,但是顧星橋心裡清楚,對著新人類的科技成果,他心裡一定充滿了嫌棄。
“如果能有地方模擬實戰就好了,”顧星橋說,“我也想看看自己痊癒的怎麼樣了。”
“我們可以來一次模擬特訓。”天淵說,“就按照你當前的能力配置,我能在這裡為你構建一個虛擬目標的實戰場地,你意下如何?”
顧星橋馬上同意了:“不錯啊,你需要我給你提供什麼資訊嗎?”
“躺到那邊就好,”天淵一伸手,訓練室的地面立即開裂,轉出一個需要連線神經的平臺,“依據你的記憶,模擬倉可以為你調整實戰場的難度和真實度。”
顧星橋依言躺了上去,探測觸須自動貼在他的頸側,只有一點針紮的微痛。
從顧星橋的記憶裡,模擬倉自動抓取了幾場標誌性戰役的資料,天淵閱覽著這些,語氣不自覺地上揚了。
“人海戰術?”戰艦化身略一偏頭,“盡管大清洗時代帶走了人類文明的大多數輝煌,可一千四百年之後的人類,還在用人頭數額作為戰爭的籌碼,這實在讓我覺得詫異。”
“沒有殺傷性武器,那就靠兵力壓制對面。”顧星橋遠遠地說,“在帝國,只有兩種行業的技術最頂尖,一是軍事,二是生育。”
“荒謬。”天淵說。
“確實荒謬,”顧星橋說,“但這就是我所處的時代。每個人都在同一個倉鼠輪子上狂奔,因為不知道停下來會不會被其它人碾死,所以大家都拼了命地跑,沒人願意停下來。”
“形容得很精準,也很可愛。”天淵說,“第一個實戰訓練場即將生成,你將操縱……嗯,‘彎刀’級輕型護航艦,來突破一顆港口行星的封鎖線,是否確認進入模擬戰場?”
顧星橋深深呼吸,試圖掩蓋自己的躍躍欲試,他說:“確定。”
剎那間,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彷彿向後墜入了深沉的海洋,繼而眼前的景物,都在視網膜內一點一滴地聚焦清晰。
寬廣簡潔的訓練場不見了,在他面前,遠方的城市燃燒,地平線亦爆發出熊熊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