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葬禮上,餘夢洲一次又一次地送花。其實到後來,胡師傅對他和法爾刻的關系已是心知肚明,但老人看得很開,他僅是勸餘夢洲,愛上誰都不要緊,千萬要給自己留下退路,你這麼有錢,可不能被小白臉哄兩句,就把錢都捲走了。
餘夢洲聽了,心裡實在是哭笑不得,急忙辯解我和他是真愛,早結婚了,不是隨隨便便將就的!
但他感激胡師傅,在偏見和異樣目光仍然存在的時代,胡師傅的諫言可謂跨越了性別和世俗的隔閡,他只關心餘夢洲這個人,而非他愛上了哪個同性或異性。
就這樣,他送走了一個又一個老朋友,又過了一些年頭,昔日的小牛和小馬,亦變成了走不動路的老牛和老馬。
其實,它們就算是非常長壽的動物了。牛的壽命要比馬短暫了將近二十年,在餘夢洲這裡,沒有天敵,吃喝無憂,更兼有魔力浸潤,第一頭牛離開的時候,它已經活了四十二年,一個驚人的,足以打破世界紀錄和人類常識的數字。
餘夢洲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想要延長它們的壽命,但頌歌猶豫地告訴他,按照惡魔的方法,只會徒勞地增加它們的痛苦。
餘夢洲胡亂地點頭,他放棄了,人馬們對他知無不言,只要他想,他們就一定會滿足他的願望。既然頌歌都這麼說,他明白,自己唯有鬆手。
最後一頭小牛離世時,以太抱著它的身體,沉默了很久很久。
“它睡著了。”他說,“沒事的,它睡著了。”
剩下的馬匹,他們更加悉心地照料,即便是軍鋒也不敢逗著它們盡情跑跳。八十五年後的夜晚,林間寂寂,螢火蟲靜謐地飛舞,宛如天上降下來的星光。
他們送走了最後一匹小馬。
埋在法爾刻懷裡,餘夢洲啞聲問:“……你也是這樣嗎?”
法爾刻緊緊抱著他,柔聲問:“也是什麼?”
“我死的時候,你也是這樣……還是說,比我現在還難受得多?”
法爾刻想了想,低聲回答:“痛苦沒有比較的意義,假如真的要說,我只是心髒的體積比你更大,所以碎得也比你更多。”
餘夢洲無聲地流著淚,他同樣抱緊了丈夫的身體。
太多年過去,人馬們在地球上蹓蹓躂躂,盡情享受沒有宮廷政治,沒有勾心鬥角和漫長戰爭的假期。樂不思蜀的皇帝和親王們好不容易良心發現,想起來,又重回了一趟魔域。
兩邊巨大的時間差,使得魔域距他們離開時,又一次大大變樣。幾名攝政綿延疊代,自立為王,分裂了地獄的無限疆土,編織者亦長眠於他的領地上,成為了一個難得壽終正寢的大惡魔。
“好像也沒什麼好看的。”朝聖梳理著他豐盈的白發,“這不還是老樣子嗎,你死我活,你爭我奪的。”
七重瞳聳聳肩:“還不到第十四匹魔馬降生的時候,亂就亂著吧。”
災變興奮地說:“但這不、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可、可以跨界旅行了!”
“沒錯!頌歌,快上!”
自從設計出了魔域到人間的傳送法陣之後,頌歌又再接再厲,繼續在跨世界傳送的造詣上有了長足的進步。於是大家紛紛決定,以魔域作為中轉站,到各個時空去遊覽一圈,而這也是法爾刻為了緩解愛侶失去寵物的悲痛之情,所做的第一選擇。
新奇的景色和世界背景,總能讓人忘記一部分先前的哀傷。
“準備好了嗎?”他握住餘夢洲的手,親親他的額頭,“我們要去別的世界看看了。”
餘夢洲緊張地呼吸著,他笑了起來,回握伴侶的手指,重重地點頭:“好了,出發吧!”
遠方是無垠的大海,以及比無垠更加寬廣的天空。在人馬們興高采烈地叫嚷聲中,法爾刻替他遮擋住過於刺目的光輝,一躍而起,墜向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或許,對於餘夢洲來說,愛和冒險的生活,這才剛剛拉開一角的帷幕。
作者有話要說:
【本單元也告一段落啦!接下來就是小顧的主場了……感謝大家這一個多月的支援!我們明天見!】
餘夢洲:送別了他的小馬和小牛,哭得喘不過氣 我、我實在是……啊!
惡魔戰馬:表面不敢流露,但是內心暗暗地高興 啊哈!小惹禍精終於走了!
還是惡魔戰馬:一想到小惹禍精終於走了,喜悅逐漸散去 唉,小惹禍精……我們沒哭!惡魔不會哭!惡魔只會逃避!
還是惡魔戰馬:拱起餘夢洲,揹著他跑向更大、更華麗的世界 就讓我們忘記悲傷吧,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