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地方,”他指使道,“蹄子,該修蹄子了。”
話說回來,他眼下是靈體了,不該覺得累才對啊,可為什麼他這會兒只想喘氣,連眼皮也疲憊地沉起來了?
想不明白,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餘夢洲甩甩頭,盯著法爾刻的馬蹄。由於人馬被勒令了不準亂動,是以他始終乖乖地看著前方,手也老老實實地垂著。
“我瞧瞧……”餘夢洲嘆了口氣,“你這個蹄子,真是遭罪啊。”
法爾刻靜靜站著,不敢吭聲。
比起飽受活蛇侵擾的血屠夫,遭受抑生蟲吞噬的輝天使,以及直接繁衍著寄生母體的死恆星,法爾刻的蹄子裡,倒不存在什麼活物——即便有,也無法在原初的魔馬上駐紮。
只是,上頭始終沒有去除的刑具,加上湊熱鬧的咒釘,就快要使蹄底也四分五裂了。
餘夢洲搖搖頭,按照老規矩,他一根接一根地敲掉布滿繁複咒文的銅楔,再撬松蹄面上鑲入的荊棘倒刺。直到把蹄底鏟幹淨了,他才著手刨去陳舊的蹄角質,再上剪蹄鉗和馬蹄銼,修掉尖尖的蹄緣,將毛糙的蹄面打磨光潔。
四個蹄子依次修完,等不到上蹄油,餘夢洲剛剛起身,便不由感到一陣暈眩,必須靠著法爾刻熱熱的馬肚子,才勉強站直了。
“哎呀!”他眼睛都有點花了,“我這是怎麼回事?”
人馬急忙轉身,顧不上餘夢洲的禁令,他一把將青年抱在手上,只覺得份量輕飄飄的,魂體都有點透明瞭。
“你貯藏的魔力快耗盡了,”法爾刻嚴肅地說,“之前都是編織者給你灌輸的?”
餘夢洲吸著鼻子,暈暈地蜷在法爾刻胸前,再也看不到之前揮舞榔頭、怒斥群王時的勇猛英姿。他感覺自己此刻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倒是人馬結實有力的肌肉上,正散發出一股叫他快要流口水的誘人光輝。
“是、是啊……”他暈乎乎地回答,“是……編織者……”
“廉價貨色。”法爾刻對前惡魔領主的實力做出了嫌惡且輕蔑的評價,轉而對餘夢洲說:“咬我。”
餘夢洲:“……什麼?”
“你需要魔力!”法爾刻焦急地解釋,“現在你還沒到完全凝實的狀態,因此得有大量的魔力作為補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從我身上汲取。”
人馬壓低聲音,用猩紅幽邃的眼瞳,認真地看著餘夢洲:“咬我。你餓了,而我會喂養你的,請讓我喂養你……”
餘夢洲的大腦完全走失了,他聽不出法爾刻的話能有多麼令人誤會,只是下意識問:“咬哪裡?”
“隨便哪裡。”法爾刻把他抱到身前,讓青年緊緊依偎著自己,在他耳畔輕聲道,“我即是原初的魔力之源,無論你咬到什麼地方,都能吃飽。”
餘夢洲貼著他的頸窩,虛弱地哼了一聲,接著便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唇,一口銜在了法爾刻的鎖骨上。
法爾刻的身體一陣緊繃,他深吸一口氣,捏住人類腰腹的手指,亦在不由自主地輕微抽搐。
如今的魔域,若還有誰膽敢覬覦皇帝的權能,那麼法爾刻不介意如對方所願——他一瞬輸出的魔力,便如海嘯般狂暴洶湧,即便是最古的大惡魔,也無法堅持到下一秒,只能在原初的威赫下,化作一灘有知覺的膿血。
可是人類……他張開柔軟的嘴唇,半輕不重地在自己的肌膚上留下兩排小小的牙印,他又貪心,又高興地哼唧,發出愉快的鼻音……再加上每一滴填充進他體內的魔力,皆有如一根連結起他們雙方的線,使他們就像逐漸融為一體般親密無間,呼吸交纏。
他吃得越多,法爾刻就越滿足,同時也越難過。因為他甚至能感受到口腔因吮吸而改變的形狀,還有人類的滾燙的舌尖……細密的汗水已然滲出皇帝的額角,他吞嚥喉嚨,惡魔的瞳孔放大收縮,在歡愉的煎熬中,永不饜足地發著光。
哈哈,大餐!
另一邊,餘夢洲渾然不覺,在法爾刻懷裡,他雙目微闔,樂得快要扭起來了。精純的魔力恍若涓涓溪流,毫無阻礙地淌過他的食道,繼而充盈他的全身。
相比之下,編織者的水平確實就不夠看了,有了法爾刻的供應,他再打十個安格拉,想來都不成問題!
不知不覺中,他打起了適意的小呼嚕,法爾刻用一隻手橫摟著他,另一隻手則緩緩地揉著他的胸口,替他紓解著部分淤堵的魔力。
餘夢洲沒有抱怨這個姿勢奇怪,因為是他要決定咬法爾刻的鎖骨位置的,對吧?所以他們的動作只是基於當下情況的最優解。
如果他在暖洋洋的飽腹感,以及法爾刻溫柔地揉揉中慢慢睡著了,這也不能怪他——不是說他覺得很安全、很舒適,所以就抑制不住酣眠的沖動了。只是人類畢竟無法抵禦他們的生物鐘,飽腹了就想睡覺,這是幾乎所有人的習慣,餘夢洲當然也不能免俗。
對,不奇怪,他真感謝法爾刻的慷慨付出,他們之間的姿勢同樣一點也不奇怪。
“吃飽了嗎?”法爾刻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他控制不住地誘惑餘夢洲,“再吃一點吧……好不好?”
餘夢洲含糊地搖搖頭,他的腿也漸漸落下來了,法爾刻穩住人類的身體,只得先將他放在那個堆起來的大窩裡。
看著人類睡著的恬靜神情,法爾刻不得不再次顫抖地、深深地呼吸。
不必著急。
燈光熄滅了,他深邃英俊的臉孔,同時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貪婪與饑餓。
惡魔是多麼有耐心的獵手,我完全……不必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