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馬異口同聲地小聲說。
餘夢洲搓了搓手,不知為何,有點緊張:“所以,我就想,為什麼我解除了那麼多匹魔馬的咒釘,那個惡魔親王安格拉,卻沒有什麼大動靜呢?”
法爾刻凝視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他了解你們嗎?”餘夢洲問,“比如你們的能力,你們的身世,你們的、你們的……我的意思是,你會不會無法殺了他?”
法爾刻沉思了片刻。
“你的顧慮確實合理,”它說,“但是沒關系,我有足夠的把握。”
“真的嗎?”餘夢洲問。
“真的,”魔馬看著他,目光十分溫柔,“無論安格拉有多麼瞭解我,瞭解馬群,但他禁錮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旦我們脫出牢籠,我們就是他再也無法掌控的力量。”
餘夢洲望著它,他抑制不住地彎起嘴角,用毛刷梳了梳法爾刻的前額鬃毛。
“我想……”
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一大群魔馬就咋咋呼呼地狂奔了過來。
“熱水!”
“熱水!沖!”
“哈哈!熱水!嗨,人類!”
“嗨,人類……哈哈!熱水!沖!”
餘夢洲:“……”
他的身邊彷彿刮過一陣複讀機般的狂野颶風,死恆星領著剩餘的魔馬回來了,令本就不寬裕的溫泉池更加雪上加霜。說實話,按照這口泉眼原來的面積,容納百八十個人不是問題,然而要接納十一匹巨大的魔馬,那就顯得捉襟見肘、擁擠不堪了。
朝聖矜持地站在岸邊,翻湧的霧氣附著到它的鬃毛和馬皮上,凝結了一身細碎的水珠,在光線的折射作用下,彷彿鍍了一身熠熠生輝的鑽粉。只是它無聲地秀了半天,這群沉迷於爭搶熱水的愚蠢同伴都視而不見,終於,朝聖也垮起個馬臉,自舌尖晦澀而模糊地吐出一個字。
“擴。”
霎時間,恍若被造物主的無形外力扭曲了時空,重塑了因果,餘夢洲的視線恍惚了片刻,再聚焦起來的時候,溫泉池的面積竟然詭異且無聲地擴張了將近一倍!
他實在無法形容這種能力的奇異之處,他沒有動,溫泉石壁的形狀也不曾改變,似乎有人用ps軟體把溫泉的圖層放大了,只不過ps用在二維平面,而朝聖操縱的是三維的現實。
這時候,馬群紛紛從溫泉裡抬起腦袋,方才發現朝聖的變化。
“哇哦,”鐵權杖驚訝地說,“恭喜啊,朝聖,你又能說話了!”
“挺、挺好的。”
“不錯,”死恆星說,“加油。”
然後,這群缺心眼兒的大馬就繼續到溫泉池子裡撲騰去了。
餘夢洲在旁邊,看到這個場景,不由靠在法爾刻身上,笑得不住亂抖,又怕傷害到朝聖的自尊心,只好憋著不出聲,忍得十分辛苦。
一直鬧到天色昏暗,馬群才從飽受磨難,幾乎變成一池泥漿的溫泉裡爬出來,三三兩兩、打打鬧鬧地小跑回臨時的駐點。
魔域的夜風罕見輕柔,餘夢洲坐在法爾刻背上,手裡拿著一大束漿果條。紫紅色的漿果飽滿明亮,墜在鐵黑色的枝條上,恍若一盞盞微縮的星燈。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品種,總之,他一說好看,以太就把整棵都拽起來了。
曠野一望無際、平坦筆直,天邊暮雲低垂,赤紅的大地揮灑著如血的餘暉,遠處是一座廢棄的土色堡壘——再也沒有比這更加蒼涼、更加孤單的景象了,足以讓人生出落淚的沖動。可是,身邊四散遛達的魔馬,又使這空蕩蕩的原野變得熱鬧了起來。
“也許……這就是我們以後的日常生活。”他忽然說。
法爾刻問:“是麼?”
“是啊。桃源定在深處,澗水浮來落花……”餘夢洲又笑了,“不過,一點都不寂寞就是了。”
吃過晚飯以後,終於輪到七重瞳修剪蹄子。
它不像以太那麼小氣,對於自己被插隊這件事,七重瞳看得很開,反正當時它沒有回來,人類願意給哪個兄弟解除咒釘都無所謂,只要當前,人類可以給它修……
“兄弟。”死恆星嘶啞地說,往旁邊一站,就像一堵沉穆的黑牆。
七重瞳面無表情:“……嗨,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