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見了!”
“來人,快來人!大人忽然消失了!”
“快去稟告神主,大人在神歷這兒出事了!”
上面是如何雞飛狗跳、亂成一團,雲池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縱然有神衣護體,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他還是摔得屁股生疼,不得不在地上趴好一會,才能緩過勁來。
“我了個去啊……”雲池呲牙咧嘴地爬起來,“這都是什麼好彩頭,偏偏給我撞上了……”
他環顧周邊,發現這似乎是一條廢棄的密道,不知過去了多久,道路兩旁的火把仍在熊熊燃燒,照亮了一條通往前方的路。
“神膏。”他觀察了一下火把,和薩迦在一起那麼久,雲池也變得識貨了,製作火把的原材料,和怪屋中用來照明的燭油一模一樣,用這種膏脂點起的火焰,萬年不熄。
雲池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個火把,給自己照著。
“這裡到底是哪兒呢……”
他一面思忖,一面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視野驟然開闊,神歷的壁畫猶如展開的長廊,沖他撲面而來。
“壁畫!這裡也有壁畫。”
雲池高舉手中的火把,映亮了他身前的畫面。
畫面上的主角,是個完全不同於羅希的男性神明,他頭戴冠冕,駕馭著呼嘯的狂風,高高地俯瞰海面,也俯瞰著漁船上叩拜的人類。
“風暴之神,您卑微的僕從懇求您,請賜予我們航行的寧靜……”雲池吃力地辨認著斑駁的文字,“風暴之神?這貨也是風暴之神,那他是……哦。”
雲池反應過來了:“羅希是第四代,那你就是第三代了?”
他接著往後看,不得不說,舊神的神歷被壓在新神下面,這個設計還是挺有諷刺意義的。
在雲池眼裡,壁畫前面記錄的,盡是些不重要的事,但是對比羅希那兩千層的高度,第三代的神歷簡直少到可憐,看著就知道是個短命鬼。
等等,這麼說的話,也許我可以找到薩迦的往事?
想到這裡,雲池急忙搜尋起來。
“……找到了,是這個!”
神歷以超乎尋常的,紀錄片一般的精準,承載了神明的過往經歷。第三代的新神降誕之後,與第二代的舊神幾次爭執。新生的神祇血氣方剛,舊日的神祇餘威猶在,經過曠日持久的摩擦與沖突,以薩迦為首的第二代舊神,還是願意遵照母神伊爾瑪的規定,遞交神權,在世界的一隅退居。
在這裡,雲池總算看到了薩迦在畫面上的完整形象,他和神廟中的雕像別無一二,白發豐密,眼睫低垂,手持生珠的貝殼,衣袍恍若滔滔不絕的大浪。
第一代的海神盧諾塔爾,是創世的少女從金蛋中敲出來的,因此神明到了第二代,依然保留著野獸的原形,直到第三代的神祇誕生,才是天然的人身模樣。
隱退至荒蕪的島嶼,薩迦的兄弟姊妹們便將神宮合併起來,組成一個海上游蕩的小國。褪去神明的光輝,神明的華衣與繁瑣禮節,他們變回了原有的相貌,大大小小的海獺群居在島嶼內部,唯有薩迦依然保留著海神的權能,端坐於神宮的王座,眉頭緊皺,心存疑慮。
“你不可能永遠留著它的,兄長。”智慧與美德之神——此刻是一隻白臉的棕色海獺,正用石頭砸開肚皮上的貝殼,一邊吃,一邊勸告,“母神的禦旨總要遵守,你這麼拖延,又算什麼呢?第三代的主神,你不好讓祂一直等下去啊。”
年輕的薩迦說:“我知道,但是……”
他看著滿地亂滾的圓乎乎海獺,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還未與祂達成協議,總要留下保護你們的力量,”薩迦說,“太早交付神位與神職,無異於任其宰割。”
“任誰宰割呢?”愛與美的神明,一隻體態優雅,皮毛無瑕的海獺問,“第一代的眾神早就去陪伴母神了,再過一段時日,我們也要啟程前往無盡的虛空,在那裡生活。前代如此,代代皆然,新神難道還敢違背這個規律嗎?”
“其實兄長說得不無道理……”
“啊,早知道我也不把神職這麼快交出去了!”
“你這個蠢貨,誰讓你不留後手的?”
惡意女神躲在柱子後偷笑,神殿頓時爆發出一場紛爭,吵打成一團。薩迦頭疼地按了按額角,宣佈道:“好吧!三日後,我就與新生的海神探討這件事,大家都不要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