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張了張嘴,茫然地望著他:“我……我也不知道?”
一人一魚面面相覷,良久,江眠終於憋不住笑了。
“這個霧是你弄的?”他問。
拉珀斯無辜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他們,弄壞了樓下的什麼東西。我也想,瞭解原因,但沒人回答我。”
“樓下……是有人把清潔系統搞砸了嗎?”江眠有些驚訝,他回過來安慰拉珀斯,“沒關系,他們不瞭解你,所以才會害怕你,我瞭解你,當然清楚你是個有多好的朋友。”
雄性人魚轉過頭去,兀自嘀嘀咕咕:【我也不需要那些陸民瞭解我,我只想把你抱在手上。】
自從學會人的語言以來,跟江眠溝通的時候,他就難得再說人魚語,江眠聽了不由莞爾,想了想,他結結巴巴地吟唱:【你,說什麼?】
拉珀斯震驚地撐開瞼膜,狹長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喜悅地大聲說:“你會說我們的語言了!”
江眠咬著嘴唇,竭力想要止住笑意,他捏了捏指頭,靦腆地比劃:“我只會說一點點,不是很多。”
“不是這樣的。”拉珀斯認真地說,“聲調的,細微變化,音節的轉折,情緒的多變……人魚是最好的,模仿者,因為我們的語言,已經最複雜,不是人,聽就能學會。”
江眠十分意外:“可是有一些重複的部分,配合上你的動作和表情,我大概就可以明白是什麼意思了。這難道是不正常的嗎?”
“我不會說它是,不正常的。”拉珀斯謹慎地伸出觸角,企圖慢慢揭開真相的一角,“但它確實是,普通人做不到的。”
“所以……我不是普通人?”江眠撓了撓頭,思索了幾個答案,“我對語言很有天賦?我適合鑽研人魚學?我很聰明?”
“你當然不是普通人。”拉珀斯在這個問題上方小心翼翼地盤旋,“你是,你是……”
唉唉,珍珠完全意識不到這件事,拉珀斯有些沮喪。就像一隻磷蝦從未想過自己其實是白鯊的後代一樣,江眠也無法跳出成長環境的藩籬,大膽猜測自己其實是一個混血人魚。
“……你是可愛的。”拉珀斯嘟噥,暫時放棄了捅破窗戶紙的打算,準備徐徐圖之,“可愛。”
江眠臉紅了,他微笑,眼瞳中倒映著蕩漾的波光,還不習慣這樣直白的示好和誇獎。他輕聲說:“嗯……謝謝?我等一會兒想去查點東西,你就在這裡,可以嗎?還是說,我給你找點吃的?”
雄性人魚一下愣住了,他腦筋飛轉,急忙不甚熟練地換上一張悲傷的哭哭臉,意圖使江眠心軟留下——最好能把這個留下的期限拉長到千秋萬代。
對著拉珀斯,江眠左右為難,他是真的對一些事情産生了好奇心,現在整個研究所的高層都管不到他,這會兒正是探查的最佳機會……可拉珀斯也是他的朋友,最好的那種!也許,他真的應該留下來,陪拉珀斯度過美好的友誼時光……
他蹙起眉頭,面上含著躊躇之情,不由自主地又露出了那種可憐兮兮的小狗眼神,差點沒把拉珀斯震得神魂顫抖,搶到懷裡就往水下深潛。
“你去,去吧!”拉珀斯認輸了,他永遠不是江眠的對手,“但是,你會很快回來嗎?”
“我會,”江眠承諾,“我肯定會很快回來的。如果你覺得孤單……”
拉珀斯咧開薄唇,金眸爍耀,猩舌如血:“不孤單,我看著你。”
換成任何一個人,被這樣一頭體格龐大的異形笑著說“我在看你”,都得嚇得魂不附體,但是在江眠眼裡,拉珀斯瞧上去又冷又兇,實際上就是個超大號的抱抱泰迪熊,內裡軟綿綿的。
“好,你看著我。”江眠笑道。
他起身,走下扶梯,踮起腳對拉珀斯揮了揮手,然後就往實驗站上走去,仍然存在的飽腹感和與人魚相處時的快樂之情,讓江眠忘記了一件事。
——從昨晚到今日的正午,他已經有超過十二個小時不曾進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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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刷開實驗站的大門,內外都霧氣洶湧,但是站在裡面的人仍然無知無覺,保持著按時上下班的時段,在濕淋淋的終端螢幕和紙張上碌碌地操作著、記錄著,猶如蜂巢的群蜂一般盲目有序。
江眠猶豫了一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不知道這些人在永生仙水的幻象中具體看到了什麼,又經歷了什麼,他只看到他們筆下的記敘,盡是雜亂奇詭的圖形線條,以及一些夢遊一樣的潦草囈語。
“你好!江先生。”
布朗博士筆直地站在他面前,笑容僵硬,瞳孔呈現出不自然的渙散狀態,在朦朧的霧氣裡,老人的撞頭的傷口已經徹底痊癒了,可面孔卻散發出行將就木的淺青色,將江眠嚇了一大跳。
“你好!”江眠條件反射地回道,“布、布朗博士……”
“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助你的?”笑容的弧度始終不變,布朗博士和藹地問。
江眠後背發毛,他真希望即使在幻覺裡,他們也能繼續把他當成空氣……不,等等,他忽然想到,這個方法或許可行。
“呃,咳,布朗博士?”江眠抱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