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該是這樣，真是太好了。”流川楓身上真正吸引自己的東西，唯有這種時候才會完完全全顯現出來，不是單一的，而是眾多難以名狀的東西聚合在一起。他那專注的臉，濃烈的眉毛，倔強清冽的目光，靈動的身姿，還有狂烈的稟性，這些特質，在他打球的時候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表現得又是那麼極致，無法不迷戀，仙道深切地發覺。
此時此刻只有兩個人的賽場，不必在意其他人，任何事，終於可以卸下包袱，痛痛快快當你的對手了！仙道空前得興奮，沒有比這更享受的事了，但又伴隨著淡淡的悲傷：除了對抗，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的相處方式了嗎？
每一次進攻，流川楓都以正面交鋒的方式強行上籃。他要堂堂正正地打敗他，唯有這樣在他面前才不會覺得氣短，可以平衡心中過意不去的感受，這樣才能平心靜氣地繼續相處啊，不安，浮躁，他討厭這樣煩亂的心情！
仙道從籃下偏右的位置躍起，歪斜身體，雙臂擋在籃筐前，流川楓用了澤北的招數，將球拋向上空，徑自落入筐內。
仙道的進攻也不示弱。“我當然要留住你，我想要做的事還沒有結果，不能讓你就這麼走了。”
他慣用的是手段，不習慣也不喜歡硬拼，他的確擅長猜測別人的想法並在最短時間內想出對策。他凝視著對方的眼睛，一忽加速運球企圖從左側突破，對方纏上時，猛轉身，換手運球，看準一霎的空隙，跑至中路。
球出手了。
他望著球的軌跡，一定會進！“也許有人比你更無情呢。”溫和，親切，大度，開朗，那不過是映照在海面上的燈光的絢麗虛像，我從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好人。如果我說，我很自私，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不惜一切手段將你留下來，就算也許會毀掉你將來的夢想也不留情，你作何感想？
流川楓接過球的時候，他已趕到籃下防守了。流川楓跑近籃下，霎時收住腳步，不顧身體的碰撞，極端時間內調整重心的技巧他早已爛熟，球在最高點丟擲手。
頭頂上的那顆籃球在淡橘色的陽關下顯得無比耀眼，真的令人炫目啊。
休想進！不要平分的結果！仙道驀地轉過身，側身躍起，高舉的左手指尖碰到了那顆耀眼的球。“嗤——”球斜線從空中落地。這次攔截的代價，左手食指的指甲完全掀了起來，流出的血不斷滴落在土地上。
可他卻像沒事一樣，落地後，揚起了那張從容的笑臉。“沒想到你會用同一招啊。”無視攔阻，最高點出手，夏天的縣預賽上就是這樣。“還要繼續嗎？唔，想要變強的不止你一個人啊。”
流川楓一臉呆滯，他注意的不是結果，而是仙道流血的手指。
仙道慢慢朝他走過來，伸出那受傷的手指，指著他笑道，“你不懂的事還很多啊，一年級生。”
“喂——”見他僵在那裡，眼睛都不眨，仙道抬起另一隻手在他眼前晃晃。“再不決定，天就全黑了哦。哈，反正只是原定日程延期而已，你不會放棄對吧？”我相信，你遠比我想象中堅強，你會不斷站起來不斷挑戰，但，我不想讓你如願。怎麼辦呢，好像太壞了點。冷靜想想還是算了吧，剛才情緒過於激動了，別忘了自己的原則啊，盡力付出也得不到的東西，就放任自流，自己不是那麼偏執的人。
“大蠢材！”流川楓轉身跑到一旁，撿起那顆球。
“我只想和你打一場，其他的我不懂。”他直起身道。
“哦？”仙道側過頭，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走過來。“原來你真的不懂啊，那……你曾說要和做什麼呀？我以為你什麼都明白呢，原來完全不會啊。”他笑了。
流川楓一下繃起了臉。
“唔，好疼啊。”仙道似乎這才想起手上的傷，甩了甩，又放在嘴邊吹了吹。“剛才用右手就對了嘛，這樣可以不必參加考試了，呵呵。”他再次把那流血的食指伸到流川楓面前，“你為什麼想和我做啊？”
流川楓咬牙切齒瞪著他。“就是想。”他張口含住面前的食指，接著猛地咬了下去。
“哇——！”
暮色黃昏轉暗時，冷風習習的公園裡，仙道發出了一聲慘叫。
“喂，你真的很過分啊。”仙道坐在流川楓家的起居室裡，扭頭沖走廊那邊說道。“害得我翹掉了訓練，明天肯定會被教練罵得狗血淋頭啊，而且還耽誤了我今天的打工。啊，你要怎麼補償？”
流川楓提著醫藥箱走進起居室，跪坐在他旁邊，從裡面找出繃帶和外傷藥。“去醫院？”
“唔，”仙道看看手指，聳了聳肩，“不用啊，一點小磕碰罷了，常有的事。用不著大費周章的。”
“我還不知道呢，今天又是為了什麼非要來找我比賽？總有原因吧，湘北今天也要訓練啊，不然你不會特意不參加跑來我們學校，對吧？”
“覺得不甘心。”流川楓一面幫他清理傷口一面說。打籃球難免會受傷，確實不可能每次受點外傷都去醫院治療，他母親是個出色的外科醫生，簡單處理傷口這類事曾教過他。
“你莫名其妙多管閑事，為什麼我非得白白欠你人情不可？”
他這匪夷所思的話令仙道感到滑稽。看來自己的理解沒有全錯啊，依他的思維模式：受不了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好意，於是就要打敗對方，這樣對方的自尊心會受不了，便不會再主動上門；另一種情況，若沒能贏過對方，那麼就無可奈何了，畢竟輸了，無法對贏者挑剔，說三道四，只好暫且認命，先欠著這份人情。換句話說，他的眼裡容不下弱者。“哈哈哈哈！”他朗聲大笑起來，流川楓一愣，“傻瓜。”
流川楓瞪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忙乎手裡的活計。
“啊，你的想法實在是……別想那些無聊的，盡管問問自己好了，別人的好意讓你開心了嗎？”仙道探過頭，撅著嘴問他。
“……”
“我不懂的，你告訴我吧。”流川楓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目光仍是那麼倔強和犀利。
哈，勝利在望！仙道抿嘴輕輕笑著，不作言語。他收回胳膊站了起來。“等……”還沒有包紮完呢。
“這樣已經可以了。”他抬起左手審視，遂點點頭。“我要去魚住學長家嘍，不然真的晚太多了。改天再告訴你吧。”
“喂！”
“還有時間的，慢慢說吧。”嘖，自己這個人真是糟糕，看到他那副賭氣的神情就更想多捉弄他一陣子。
“今天，我可是贏家呀。”仙道今天最後一次朝流川楓展露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