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覺得自己落後了，昨晚仙道走後，這份感覺尤甚。究竟落後了什麼，他摸不清楚，但好像被甩下的感覺尤其不好，必須做點什麼迎頭趕上。
做飯這件事，自己仍沒有任何進步，而仙道做的三明治雖不算十分美味，也比他前幾次弄得咖哩飯水平長進多了。不是決定要比他先學會做飯嗎？
後來幾天，他去超市買來凍得硬邦邦的魚，既然他那麼喜歡魚做的料理，自己不妨試試。可回家後，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既不能放在灶臺上直接烤，用廚刀也切不動，冰箱也放不開，最後索性扔進了垃圾袋。回想起來，漏掉了當時最殘忍的部分，在碼頭上，仙道用折疊刀將活魚弄死，而後縱向刨開魚肚，掏出內髒，塑膠桶裡的清水瞬間變得血紅，可他那雙手上卻並沒有沾上多少血汙，“動作太慢只會延長它痛苦的時間，動作必須麻利”他的確說了類似的話，這算是殘忍背後的溫柔嗎？不過由於這一連串動作太有技巧太嫻熟了，放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魚就被穿上鐵釺放到了箅子上，以致於忽略了中間的過程。
不，心中的落後感不光是因為這件事，也並不僅僅是落後感，還摻雜著些過意不去的心情，太細致的情感琢磨不出，就用不甘心歸結好了！反正感到欠了他的人情，雖然不是主動要求他做這些，可他確確實實做了，這麼放任下去，只會越欠越多……不甘心！
“流川，集合了。”
彩子的招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點點頭，過去排隊。
“難得見你分神啊，剛才想什麼呢？”彩子翻著資料，笑著抬眼瞧瞧他。
“上週日的事。”這次他沒有沉默。
“哦？”彩子一愣。“哎呀，原來在為期末考試擔憂啊！不過我想你應該可以一次透過吧？”
“……”他慢慢點點頭。
關於流川楓和仙道之間的事，大家心裡還是好奇，可一想到仙道當天說話時那副坦然自若的神態，以及並未在流川楓身上發覺什麼異樣，也就沒再捕風捉影，又要準備考試又要訓練，哪有那麼多工夫八卦別人的閑事，再說只要想想他們湊在一起的樣子，沒有違逆感，更沒有半點淫邪之氣，或許仙道的意思，只是說他們之間有些類似於友情卻又略多的東西存在吧？
這是仙道始料未及的。
“我要去美國，你願意窩在神奈川隨你。”
流川楓又一次單槍匹馬來到陵南的體育館，撂下這麼一句狠話，瀟灑地轉身離去。
不消說，他走後，體育館內一片混亂。田岡教練氣得吹鬍子瞪眼，魚住擼起了衣袖，越野和福田更是一副馬上要沖過去幹架的氣勢。
“教練，對不起啊，今天算我缺勤。”仙道穩住他們後，向田岡教練鞠了一躬，遂追了出去。
“這是怎麼搞的！”田岡教練怒吼道。那混小子以前只是在訓練快結束的時候來鬧鬧就算了，今天可是訓練才剛開始啊！太、太不像話了！他大力推開體育館的門，忍無可忍了，必須馬上和安西教練反應情況，就算對方是他的得意學生剛才那樣也是欺人太甚了！簡直目無尊長到了極點！
他氣得頭暈目眩，差點摔倒，幸虧魚住及時扶住他。
“老師，你別生氣啊！先坐下，坐下歇會兒。”田岡教練連連喘著粗氣，被魚住扶回椅子上。魚住忙招呼彥一拿茶杯來。
“仙道那邊由我去教訓他！”
田岡教練喝了幾口茶水，穩了穩神，忽覺事情不對。怎麼流川一句話，仙道就跟著跑了？那小子說要去美國，難道仙道也會跟去？！他坐不住了。
莫不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魚住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皺起粗眉，看看彥一，又瞅瞅教練，斟酌著該不該說出來。
“你想說什麼盡管說！”
“老師啊，我覺得他們的關系不一般。”魚住吞了吞口水道，“暑假還沒結束的時候，仙道不是常常遲到或是翹掉訓練嗎，通常就是跑去碼頭釣魚了，有一次我去捉他，結果剛好碰上流川跑步經過，當時問了他幾句話，然後我就走了，不知仙道和他有沒有又繼續聊什麼。可是那也不應該啊，”他歪起腦袋，“和誰交朋友我們當然管不著，可是總不能出了矛盾就鬧到學校來吧？哼，的確不像話！”
“呀，呀，我也想起來啦！”這時越野插話進來。“流川認得仙道家哩，他好像也常去流川家啊！前不久，我的筆記本找不到了，結果你們猜怎麼著，竟是流川親自給送到仙道家的！那天我有點生氣，仙道竟為了他說我不對誒……”他突然瞪大眼睛，意識到不該繼續說了。仙道對他說過，流川是不同的，這件事還是不在大家面前說比較好。“接下來的話由我來說不好，原話就不提了。反正仙道很重視流川這小子就是了。”
“沒錯啊，櫻木前輩也親口說過的，仙道前輩確實去過流川前輩家。”彥一連連點頭肯定他們的話。
田岡教練轉著眼珠看著面前的學生，“照這麼看，剛才流川是打算邀仙道一同去美國嘍？我不同意！”他一下站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仙道加入籃球隊，還期待著明年打入全國大賽呢，他怎好說走就走！
“老師，今天我一定好好盤問他！”魚住拍著胸脯道。“他來店裡打工的時候！”
“喂，彥一，流川真的打算去美國，何時動身？”越野戳戳他，低聲問道。
“這個……”彥一亟亟翻開手中的記事本。“有了！這是他的目標啊，不是什麼秘密，但不知具體時間啊。以他的家境來看，想要出國留學，隨時可以動身的。”
“噢……”越野點點頭，表情有些深奧。從未在仙道口中聽過這樣的事啊，他只提過如何喜歡神奈川這裡的海，沒說過半句對美國憧憬的話，那家夥向來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人，絕對不會盲目跟隨，無論對方對他來說如何重要……再說流川那態度，有這樣邀請別人的嗎？！
他猜對了。
流川楓不是來邀請的，而是來挑釁的。這是他表達感情的唯一方式。
“成為日本第一個的高中生，便去美國。也許，明天就走。”
仙道起初不明，跟他來到那個帶籃架的小公園後，漸漸明晰起來。
“我要打敗你。”流川如此道。
仙道收頜淺笑，表示接受挑戰。你的意思，我大抵明白，沒有了對手的地方不值得你留戀，能留住你的方法，唯有贏。你不覺得這樣很無情？
微寒的冬日，殘陽西斜。
凝在發梢的汗水被跑動的步伐被甩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