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是無條件的,任何的給予都有對等的附加項。
即使是父母。
其實他並不責怪任何人,冤有頭債有主,越到這個時候他越是冷靜,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把自己抽離出來看。
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那個男人。
他的“父親”。
女人和男人的相識緣於一場賽馬宴,她一個富家小姐,天真、不諳世事。她生於單親家庭,被沉穩的父親保護得很好,在賽馬宴上對一個法國男人一見鐘情了。
她無法扛住男人的攻勢,兩人很快就陷入了熱戀。可惜好景不長,女人家裡強勢反對了這段異國戀情。
於是女人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跟男人私奔。
她把所有能變賣的財物都帶走了,在市郊購置了一處小房産。那房子並不大,但是對她而言,有這樣一處小宅子就已經很足夠了。
可惜她自己沒想到,她一踏足這裡就是十幾年。
在一段虛弱地維持著的熱戀以後,女人分娩了,是一個兒子,他出生了。他每一處都像是女人,除了那雙神似男人眼睛。
她在這時才知道,男人在法國已經有過一次婚姻了,並且孕育有一個女兒,前妻已經離世。
沉沒成本使然,她無法接受一個失敗的婚姻,——尤其那還是她自己的選擇。
便只能捏著鼻子接受了那個女兒。
他也因此有了一個姐姐。
男人是個慣犯,搜刮完她的錢財後就跑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女人卻一直在這裡等他,她不是邁不出去,而是畫地為牢,既又扭曲地期待著男人的回來。
很快她又知道了,自己的父親由於先天性疾病的緣故,被男人的事氣病倒以後,很快就撒手人寰。
豺狼虎豹一擁而上,靠著一張顛倒黑白之舌分走一筆又一筆巨額的財産。她什麼都分不到,反而背上了一大筆債。
一夜之間,她一無所有。
她也不敢輕易離開,怕被債主找到。
因此她只能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在他身上。
他很同情她心疼她,可是又很恨她。
每一天的精神內耗讓他痛苦,但是他掙脫不開這個絕望的牢籠。
有一天,女人帶回來一個籠子,裡面有一隻青色的鳥兒。它的羽毛散發著翠綠的光,光滑漂亮,連一點多餘的細絨也沒有。
女人望著鳥,表情麻木,“它為什麼不是金色的呢?”
他看向女人,女人卻沒有回望他,而是神經質地笑了笑,“不,既然呆在籠子裡,那它就已經是一隻不折不扣的金絲雀了。”
那時他還不懂,為什麼明明是翠綠色的鳥,母親卻說它是金色的呢。
它的腳被金色的細線捆住了,這讓它只能蹦跳,卻無法再飛翔。
難道是因為它被紮上了金線的緣故嗎
他不知道母親那句話那是在感嘆別人,還是在感嘆她自己。
“沒關系的母親。”他走過去,抱住女人。
女人就著他小小的懷抱哭了起來,是哀聲痛哭。他覺得自己的肩膀都已經失去知覺了,女人還在哭泣。
翠綠的鳥兒走了,被他放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