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構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難道這些人根本不是偽造?!他們倒賣的,就是真正的戶籍?!”沈構旋即又有一個疑問,說:“可這第一份‘江啟&039;的籍案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名字簡單,姓又常見,要撞上幾個同名同姓的不容易,通路中撞上一個來,還不容易?這又可一猜的是,這些人中會有幾個是原名江啟的?”謝懷禦說:“恐怕那位貨真價實的滇遠路‘江啟&039;,早入了世家田産上為其勞作,不知如今是生是死。”
“此話怎講?”
謝懷禦揀前番聞訊得知有關黑戶的事同沈構講了,這下連帶他初識沈構時問的話都有了答案。
謝懷禦那時問沈構,為何滇遠路的軍備不減反增,其實是在問他,為何滇遠路的人數不為澇災所影響。
現在水落石出了,外路來人都被做成本籍此地,參軍也可行商也可,拿來給兗州府衙立功績更是無有不可。
這就該扯到另一樁事了,世族固然有錢,卻遠不該富裕到可一次侵吞下數萬生民田地,即便是真在澇災時賤價購田,數額也是驚人的。更何況謝懷禦本就懷疑此地近年來只是水多不成災,打著澇災的名頭向朝廷冒領賑濟而已。
冒領來的米糧進了匪窩,匪窩得了錢財修了馬場。那麼匪窩就不是得錢地,究竟……
謝懷禦沒考慮出結論,卻想到了個由頭。
裴家曾向楊觀表露了求和的意思,那便讓楊觀去問問禮從何來。
裴家很快給了答複,說並非是自家財産,而是此地富商萬家入不得仕,便巴巴繞了個大彎子來獻禮,盼著於他們經商一道上莫為難則個。
謝懷禦笑道:“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楊觀也應聲,說:“那裴知候還真當我們不知他娶了萬家女,自家的財務,哪裡就摘得幹淨了?”
如此便通了,官商匪上下勾連,遭到怎樣揣測都不過分了。
謝懷禦又去了那家狠宰他一百兩的店鋪,掌櫃與夥計仍是那副樣子,倒是富貴不淫,見了他這麼一個冤大頭,半分額外的表示也沒有。
反正謝懷禦只是來詐一下,若無收獲也不虧,畢竟還有那一百兩銀子給他當幌子。
謝懷禦徑直走到老掌櫃所在櫃臺前,敲敲桌角,含混不清地問:“掌櫃的,可有白米賣麼?”
老掌櫃停下了打算盤的動作,盯著他半晌,眼珠子遲緩地轉了轉,彷彿是在回憶謝懷禦方才說的話,而後才反應過來,問:“你說什麼?”
算珠聲停了,謝懷禦明顯感受到了夥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於是他大聲了些,連帶著手上比劃,說:“米!掌櫃的,白米!有沒有白米!”
掌櫃的張張嘴,什麼也沒說,卻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奇異的聲響。夥計已三兩步沖到了謝懷禦身邊,惡狠狠地將他往門外推搡,說:“沒有米,你看我們這店裡,就是賣了米給你,你有命吃麼?!”
這威脅來得莫名其妙,謝懷禦覺得這夥計大約慌張。他配合地被推到門口,嘴上仍說:“不過是人生地不熟,想著同你家做過生意,故此來問問,怎地態度如此惡劣?你家不賣,給我指個別家也好。”
“沒有沒有!”夥計怕引人側目,壓著聲音,卻像壓不住怒意,惱道:“要米就領賑濟糧去!”
夥計將門“砰”地一聲在謝懷禦身後關上,謝懷禦摸摸鼻子,也不再同他們計較,徑自離開了。
因為他聽到了,那老掌櫃說的是:“米才交付過。”
謝懷禦又造訪了兗州府衙,裴知候如臨大敵,聽謝懷禦說:“我知山匪狠辣貪心,恐之前逼迫你們派人前去招降惹惱了山匪。思來想去,這幾日愈發心中不安,想著要彌補才是。”
裴知候誠惶誠恐地說:“小謝大人為我等撐腰,感激涕零還來不及,怎好要彌補來。”
謝懷禦並不在乎他說了什麼,誠懇道:“因此,我同沈指揮商議了,你們城外糧道,皆由廂軍來護衛。如此顯得我並不是空頭承諾,也好震懾住山匪,莫來打賑災米糧的主意。”
“不……不麻煩沈大人了。”裴知候手心不斷冒著汗,當年他們三家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尋了理由讓那條糧道脫離了廂軍的盤查,如今又要奉還回去,他打心眼裡是一萬個不樂意。
裴知候一咬牙,道:“小謝大人,實不相瞞,那糧道實則是打了萬家的旗號,明面上與我等並無瓜葛,不會遭到為難的。”
謝懷禦說:“既是萬家的商道,更須得好生看顧了。”
裴知候一驚,問:“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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