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韞也坐在了她的對側,他輕笑了下,“往日你見我,都是徑直坐著的。今日起身,難不成是突然想向我行禮了。”
他這一說,寧妍旎才想起,素來最守規禮的她,從未對他以禮相待。
但也毫無必要,寧妍旎直言回他,“我起身,是此處風大,我想回宮裡頭坐著,而不是向你行禮。”
寧子韞稍怔了下。
他伸手,磨礪微繭的掌腹觸握了下寧妍旎細軟的手心,確實是有些涼意在。寧子韞一個示意,杭實便著人去宮裡為寧妍旎取了件軟緞披風。
寧子韞接過披風,為寧妍旎搭上,指在她鼻息之下為她繫著披風細帶。
他的話音帶著些許的歉仄,“我本來過來是想與你對弈一局,不過你在這坐了這麼久,應該是乏了。”
寧妍旎這才看到,寧子韞是還帶了棋盤過來的。
還是先前的那副木畫紫檀棋盤,黑白子是蚌殼制的斑斕。
“不過就是一局棋罷了,費不了多少時間。”寧妍旎出言回著寧子韞的話。
就當是離宮前的最後一局對弈,寧妍旎心底想著,也當是增進棋藝了。
寧子韞有些沒想到,在聽清楚了寧妍旎那低聲得近似呢喃的回話之後,寧子韞的眸底亮得有些驚人。
“好。”他點頭,說話的語調也隨著微微揚起。
棋盤在院中展開,寧妍旎還是執的白子,寧子韞執黑子。
其實剛才寧妍旎說完之後,心下就有些後悔了。
與寧子韞對弈,怎麼會費不了多少時間。就說之前她和寧子韞的數次對弈,寧子韞面上都是輕松帶嘲。而她,每下一步棋,她就要忖度許久。
寧子韞的棋藝實在很好。
寧妍旎不得提起心神,再全身心地去想這局對弈應該如何應對。
但這次,寧子韞很快就露了頹勢。
寧子韞執著黑子落下時的表情,是那般的認真肅然。但是他黑子落下的位置,卻是順著寧妍旎的意去走。
那木畫紫檀棋盤的縱橫道上,寧子韞不再像之前,把她往危路上迫。
甚至,寧妍旎在察覺他異樣時,有意走錯了幾步路,寧子韞也似沒看到她的錯一般。
寧妍旎都沒有怎麼還擊,就這樣推拉了幾十步子的棋之後,她就取得了這場對弈的告捷。
這麼明顯的相讓,這麼彰昭的反常,太後方才說過的話,字字句句又響在寧妍旎耳邊。
而寧子韞也開了口,“你勝了。”
寧子韞的話語之間,滿是心服情願。他認真地與她說著,“你勝出了。這場對局,我本是發起的人,但是你才是勝者。”
他說得討好,像是在說這盤棋局,又像是在說現在的他和她之間。
說不出為什麼,寧妍旎心底裡湧出了一種熱灼的酸楚。
若是在寧子韞幼時,有人教著他,有人愛著他,他是不是之前就不會那般行差踏錯,成為如此一個她嫌憎痛恨的人。
但是沒有再多的如果。
這裡的風實在太大了,寧妍旎的聲音都有些被吹散了,她說道著,“寧子韞,到此為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