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已經到了可以殺菌消毒的地步。我蹲坐在一家便利店門口，二流子一樣地拉扯著t恤衣領扇風，順便蹭蹭免費空調。手邊的環保袋裡，小黑子探出半個腦袋打量著我，我趕忙伸手把它摁進去。開玩笑，要是讓過街的路人看見這麼老大一條毒蛇遊來游去還不把它當五毒給清了，那到時候我還能找誰哭去？悶油瓶？
斜斜地瞥了一眼袋子裡探頭探腦吐著蛇信的小黑子再順著它朝著的方向望過去。
靠，一家飄著老大一陣霧氣的粽子鋪。
看著霧氣中喜慶醒目的招牌我抽了抽嘴角。
正宗嘉興五芳齋粽子。
我伸出手指把探出袋子的蛇頭彈回去，不敢確信地問:“你要？”
算是得到小黑子確定的回複後，我朝身旁同樣大汗淋漓的老唐使了個眼色，後者趕忙屁顛兒屁顛兒跑去熱騰騰的霧氣裡排隊，敬業程度簡直堪比我那店員王盟。
把買回來的一小串粽子整個往袋子裡一塞，也不管一條蛇是怎麼能夠拆線剝皮的，我立刻轉頭對著笑得諂媚不已的老唐。
“說吧，你小子大熱天兒地把我帶到這麼個地方幹啥？又有什麼人想見我不成？”
他伸手打著扇，又是那副欠奉的嘴臉回答:
“哎喲老吳，還真讓你給猜中了，我這幾天不是照顧著你家黑子嗎？我一兄弟聽說了讓我來找咱們這裡有名的神算蔔一卦看看兇吉，啊畢竟蛇這玩意兒可陰著呢。”
我看了看老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出了事兒找你。”
然後站起身，示意他帶路。
磁器口是一個古樸的鎮子，不過落座在如今這種時代與地點就已經是虛有其表了。
順著巷子凹凸不平的的青石板路七拐八拐，我們總算是來到了那個蔔一卦的隱居處。
紅色清漆的桐木門上了年代，銜著門環的瑞獸竟然是我沒有見過的品種。老唐煞有介事地扣開門，正準備邁步進去，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憤怒地傳出來:“出去出去！敢進來老子抽你！”
我愣在門口，只見一個端著掃帚穿著汗衫的，滿嘴白鬍子的老大爺站在院落裡，而他正瞋目怒視著我們，鼻子下面兩撇鬍子氣得一翹一翹地。
“老唐，你確定這個喂雞的老頭子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我用胳膊捅了捅身邊同樣愣住的老唐，覺得面前這氣壞了的老人家相當莫名其妙，年紀老大把還這麼大脾氣真的好嗎？
老唐的眉毛抽了抽，欲跨進門檻的腳又收回來，硬著頭皮對著老頭子指著我們的掃把作揖，謙卑地開口:
“小輩唐潛，打擾古老爺子了，這次有急事務必請古老爺子賣個情面。”說著就又是一揖，看得直楞楞杵在一旁的我無比尷尬，不知該擺個什麼態度。
“哈哈哈哈，姓唐的小子，是宋老家夥讓你來的吧，我蔔一卦金盆洗手後就隱姓埋名多年，能找到我這裡來，你們能耐也算不小。“老頭子哈哈一笑，一杵掃帚，”我當年就立下誓言，再找我出山的人要用血來償，小子，你進門就犯我禁忌是想幹什麼？”
老頭子瞪著我跟前的老唐，笑得一股子邪氣，我眼見老唐汗都要下來了。這又是唱的哪出戲？這古怪老頭是想幹什麼？我局外人一般站在一旁，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唐在那老頭的虎視眈眈的注視下掏出個什麼物什淩空一擲，那老頭接住一看就變了臉色，口氣也極為不善:
“小子，你這是威脅我？找死嗎？”
“不敢……”老唐正要開口，被我攔下，我站到他前面去對上那老頭。這種情況下，氣勢被壓了，主動權要想爭取就難了。我心裡醞釀了一下感情，深埋的戾氣開始覺醒了。
“古老爺子，你可要想清楚”鏡片隨著我低頭的動作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我不緊不慢地開口，把第一個字咬得很重，微微笑了笑，看向老頭的眼睛和他對視，不意外地捕捉到了他瞳孔裡的動搖。
“哼，小輩，我憑什麼聽你的？你有什麼資格和我這樣說話？”老頭子被我一陣搶白，態度依然強硬。這老油條真難伺候。
“我們也是念你資歷大才好言相勸，有把柄在別人手裡就要像個樣子，你這麼個態度可不是求人的規範。”我猜到了幾分事態，語氣也越發放狠，步步緊逼，咄咄逼人。
“小子，看你不是本地人，這不是你賠得起的買賣，和我作對你就不怕？”他也放沉語氣和我對視，氣氛一下就僵了起來，這時候就是看誰沉得住氣。
“哼，撂狠話誰不會？你當小爺吃素的？”痞裡痞氣地開口，裝作不在意地樣子抬腳跨在門檻上，見那老頭竟然還不肯讓步，我只得又加把火:
“古老爺子，話都也說到這個份上了，把臉皮撕破了也不好，怎麼辦得要你自己看，不過你總得要知道，這江山都是輪流坐的，你的時代怕是應該到頭了。”
腳下微一用力，門檻就咔嚓一聲裂開。我本來只是想借這氣勢威脅那老頭，沒想到這門檻太不經事竟然裂得不給我個落腳處，我平衡一沒掌握好，人就順勢跨進門裡，手裡的口袋隨著我的動作飛了出去。我一看，心道要遭。
眼見口袋不偏不倚地落在那老頭跟前，滾出了幾個坑坑窪窪的粽子，小黑子怕是給摔懵了，慢悠悠爬出來，對著他吐了吐蛇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