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紅紅白白地簇在這院子裡看得我兩眼昏花，仲夏的風涼嗖嗖地吹著，在日暮時分夾著些許濕氣。我沉默著對著棋盤看了好半晌也落不下手中的棋子。也到不是說我棋藝有多差，只是有時候腦子想太多了就會短路。
“將軍！”宋爺“啪”地把棋一敲，嚇得我立馬回神。看著棋盤上涇渭分明的戰場，突然有種想掀桌的沖動。
“宋老爺子，我看我還是認輸好了，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看著宋爺志在必得的笑容我的眉毛抽了抽，這老家夥，到底想幹什麼？
看著他頓了頓，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說:“如果說我能用那位小哥的下落做交換呢？”
我心裡“咯噔”了一聲，手差點拿不穩棋子。他竟然知道悶油瓶？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我的內心出現了動搖。我看了看趴在左手邊的小黑子立起身子對著宋老爺子“噝噝”地吐信，這好像是從我遇見它開始第一次聽到它發出聲音。它也不願意離開？
“宋老爺子又說笑了，你怎麼就能篤定我非要知道他下落不可呢？況且老唐也應該有告訴過你，這蛇可是拿來給我救命用的。”我也擺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口上也並沒否認關於悶油瓶的事。我知道這些事多多少少都是老唐告訴他的，但是他究竟知道多少？
迎著他熱切的目光，我推了推眼鏡心裡冷笑一聲，繼續說:“抱歉了宋爺，這次我還真的不能割愛，就請你多多諒解了。”話中明顯有送客之意。
“誒，慢著慢著，你知不知道這蛇年份未到根本就不能用！還當什麼藥材！那是能要人命的！”他果然還是有所保留，被我一激就沉不住氣。和這種人說話，怎麼可能按著正常方法？不就是比誰的心口子更厚？
“宋老爺子覺得我應該會相信誰？”沒順著他的話回答，我反而送給他個答案很明顯問題反詰佔據主動地位。他知道的看來不少，我怎麼也得多訛訛他。
他看起來似乎真急了，鬍子一抖，就沖我怒道:“老爺子我也就實話跟你說吧！這蛇是一種藥引子不假，但是那也要是上了年份的才行，不然它就只是毒蛇一條什麼用也沒有！而且這種蛇十年才蛻皮一次長大，小三爺覺得自己可以等它多久？”
“管他幾個十年，我就是能等又怎麼樣呢？”
我不假思索地就接了這句話，看著宋爺開始有些鐵青的臉色我又稍微有些後悔突然這麼冒失接話了。
“好吧小三爺“宋爺站起身，臉色陰沉沉地不太好看，”你就先守著這條畜生吧，老爺子我還會再來的，希望那時你能改變一下想法。告辭。”他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又在老唐的陪同下離開了。
失笑。他們這些家夥究竟想幹什麼？老唐也是個靠不住的主。他們都是串通一氣，我一個人對上他們還真不好整。宋老爺子說的那番話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要真像他這麼說的話，我要是等不起這些個十年，難道他那把年紀就可以？
轉頭看了看手邊躺著的黑子，這小家夥看來是真的很值錢，這麼多人在打它主意。伸手戳了戳它涼涼的蛇皮，看它不情願地直起身子，懶懶地把頭對著我。
突然那一瞬間就覺得就算我對它沒有什麼解毒一樣的必然要求，我也不願意就這麼把它賣了。也許是因為它是那悶油瓶子給我的？總之一想到宋老爺子肯定不會就這麼罷休我就頭疼。賣小黑子的想法讓我隱隱有一絲不快。爺的東西是可以讓你們隨便打鬼主意的嗎？
“小黑子是不是覺得不用當人特別幸福？”作為靠直覺生存的動物而不用像人類一樣思考算計，這算不算是一種幸運？沉默了半天之後開口，我有些匪夷所思地摸了摸它的頭，現在我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對它抱有過大的來自於我自己的厭惡情緒，反而還覺得它相當對我胃口。
正在心裡暗自鄙視自己怎麼和畜生計較起這些的時候，看著它細長的瞳孔我又不由自主地拍拍它的頭，一句話就順著嘴巴溜出來:
“放心吧，我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心裡當下就釋然了，還真沒必要這麼庸人自擾，危機未到則罷，就算真的逼急了，我又哪裡會怕他們？
傍晚時分，逢魔時刻的景色有些妖異。我獨自坐在仲夏時的庭院裡，面前是一盤支離破碎的棋局，身旁是一條黑漆漆的毒蛇。
究竟是誰身在局中？
冷哼一聲，執棋落子，直逼老王。小黑子不聲不響的遊過去，吐著蛇信把之前宋爺走棋的那枚帥棋纏繞而住。
嘴角勾笑。
將軍。
【其三 逆鱗】二）
[當軒知槿茂，向水覺蘆香。]
“吳邪……”
一個陰森森的陌生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直叫人牙齒打戰。
我站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四周盡是淡藍色的霧氣彌漫，看不清任何東西。但這地方卻是該死地熟悉。
“……滴答……嗒……滴答……嗒……”
我開始摸索著四下走動，腳步聲時遠時近地回蕩在耳畔，不時還有陣陣陰風從黑暗中湧來。滴水聲和我的腳步聲互相交錯，彷彿我所處的這個空間怎麼也到不了盡頭。
我這是在哪裡？腳步突然有些茫然，躊躇著不知應該去向何方。
“吳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