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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上回翻元妃的綠頭牌,不用掐指,就能算出是小半年之前了,抱琴喜不自勝地給她梳頭沐浴,燻過龍涎的紗袍覆上豐滿而柔軟的胴體,元春卻興致缺缺,轉頭去望西邊暖閣牆上的掛著的觀音像。
官裡不能設小佛堂,這其實是用了先敏妃娘娘的畫像,仿著弘慈廣濟寺裡的觀音金身改的。那像上寶相莊嚴,神態安詳,彷彿永遠笑納著人間萬千疾苦。
元春快步走過去,拈了一炷香點燃,跪在蒲團上淺淺一拜,“姊姊在天之靈,還是多多眷顧些十三爺吧。”
“娘娘啊,萬歲爺難得召一回,您可得盡著心伺候,”抱琴攙她起身在梳妝臺前坐下,用一把鑲金的牛角梳整理她又黑又長的頭發,見左右無人,那敬事房的公公只站在廊下逗八哥,方壓低了嗓子道,“娘娘心裡可是想著,今夜找機會問一問太子爺和十三阿哥的事?“
這抱琴啊,什麼都好,就是跟了她太久,心裡想著念著什麼,都會被她—一猜中。元春幽幽嘆了口氣,扭過臉來看著抱琴,“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問?“
抱琴咬著唇搖了搖頭,“奴才還是那句話,娘娘應該為自己多顧忌些。”
披袍而出的時候,她點了點頭,說:“好。”
嘴上這麼應了,裹在鬥篷裡往乾清宮去的一路上,元春心裡頭始終在敲鼓點。寧榮二府早就不複昔日榮華,賈政送她進宮時,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這些年靠著她內外打點,攀附上了如日中天的太子爺胤礽,才得了個工部侍郎的官職。
可是昨兒這麼一遭,該改口叫廢太子黨了。
本來只牽扯一位皇子,一旦有了風聲,另尋一座靠山,倒也是個自救的法門,想來萬歲爺念及賈府祖上從龍有功,也不會株連多少罪責,可十三阿哥也跟著壞了事,真叫她心裡頭發毛了。
寶玉和十三阿哥很有些交好的緣分,再加上這兩年姊妹間書信往來,多少提及了十三福晉兆佳妙玉的提攜和幫助。
那些開書院、辦女學、義賣賑災的事兒雖然大膽又荒唐,但是讓家裡那些行事不俗的妹妹們美名遠揚,改變了多少女子的命運,她其實心裡是很贊賞的。
能有這麼一位見識卓絕的福晉,十三阿哥想來當真如寶玉所說,是一位驚才絕豔、鮮衣怒馬的少年皇子。
提鈴的聲響穿過層層宮牆,很遙遠地從某個不知名的夾道傳出來,是一點悽厲而蕭瑟的況味,元春不知怎地,對那即將被圈禁的十三阿哥很有些憐憫。
敬事房的公公抱著她邁過乾清宮的門檻時,她偷偷用鬥篷的圍帽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清淚。
乾清官裡點了許多燈,萬歲爺歪在榻上,正眼也沒看她,只伸出指頭點一點,說頭痛得厲害,叫她彈個曲子來聽。
說是一夜春宵,但萬歲爺也是半百老人了,比起那些身體上的歡偷,他更多是想找個年輕姑娘解解悶說說話兒。元春一面小心翼翼地撫琴,一面暗自揣測著今夜找她來侍寢,多少也存了些敲打的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家裡頭不過是個漢軍旗,和其他宮裡的娘娘們相比,根本無足輕重、不足掛齒,或許在萬歲爺心裡,連敲打都不需要,她根本就是個局外人罷了。
元春十五歲進宮當女使,十六歲就在禦前伺候,到現在已經八年了,當年一首《廣陵散》得了萬歲爺青睞,趁著胤礽的東風晉了位分,但和萬歲爺說有多少感情,談不上。那是天子,是冷冰冰的孤家寡人,這滿宮裡的娘娘們,誰沒拿真心捂過他?
但天子從來就是捂不熱的,就連前頭小産,她命懸一線,産下了個不足月的男胎,生下來就沒呼吸了,她身痛心痛,死去活來,本以為自己正得榮寵,能有萬歲爺一星半點的寬慰和眷戀,可他都沒怎麼露面,甚至都不怎麼悲慟。
那會兒元春就明白了,這皇宮,真是個見不得人的去處。
心猿意馬地撫完一曲,萬歲爺慢悠悠朝她開了口,“元妃啊,今夜朕有些不適,喚你來侍寢,不過是想起你彈一手好琴,想解個悶,既然曲罷,你就收拾收拾,回鳳藻宮罷。”
元春深吸一口氣,跪倒謝恩,心裡卻想著抱琴替她撥弄的如意算盤,還有賈政信中的殷殷期待,怕是又要落了空了。
她站起身,蹲了個福,然後交握著手緩緩往暖閣外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