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如頷首安排道:“蓮生,你就留在門口守著,若有男子進來,你且先擋一擋。到裡面示意我們。”
“好的,小姐”
妙如跟蓮蕊隨後就進了屋內。
宅裡的光線很是昏暗,除了頭頂上幾尺來寬的天井,露出些許光線,其他地方看的不堪清晰。因早晨剛下了一場雨,屋簷下還吧嗒吧嗒落著水滴。在午後這座寂靜的老宅裡,顯得尤為清脆刺耳。
走進龔家祖孫居住的房間,迎面撲來年久沉積的黴味。雖是三伏天,到了裡面還是感到冷浸浸寒意直入薄衫。
讓妙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蓮蕊見了,忙用手臂箍了自己主子的身子,為她祛寒。
“鐘姑娘來了?”剛走進裡屋,老婦人含混的聲音,從床榻那邊傳了過來。
妙如環顧四周,屋裡確實家徒四壁,僅有兩張床榻、一把椅子和吃飯的案桌。
她床榻上望了過去,龔阿婆的精神尚好,比前次在山上見到時,多了幾分生氣。
妙如簡單問了幾句,又讓蓮蕊展開紙墨筆箋,記下了對方所說的細節。隨後又伸手替她把了把脈,也記錄下來,囑咐了幾句後,又從布袋裡取出帶來的藥包。
“這是師叔讓晚輩帶來幾副草藥,按單子上所寫的每日煎服。”她拿出一張藥單,放在桌上,然後讓蓮蕊收起文房四寶,放在屋子的角落裡。
老婦人哆哆嗦嗦,要從床上掙紮起來,蓮蕊忙扶住了她。
“姑娘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咱們祖孫倆三生有幸,這兩年盡遇上好人。”
兩人一怔,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前年杉哥兒在人家夫子的學館窗外偷聽講學,誰知碰上個衙門裡的老爺,考了他幾個問題,竟破例資助他,正式聽課去了。其實他小的時候,家裡替他正經請過先生的……當時的夫子還勸他,過幾年去考秀才。沒想到遇到變故……”龔阿婆長嘆一聲,自怨自艾地嘮叨,“都怪老婆子沒用,拖累了他……”
妙如猜想,那位官老爺一定是看出,他是個讀書好苗子,愛惜人才,才解囊相助的。
蓮蕊介面問道:“您孫子上學去了?”
“嗯,本來他是不想去的,硬是要在家陪著我。我答應過不再幹體力活了,這才肯上學去。他說幫人抄書能掙到錢養活兩人。”
一席話說得妙如,眼睛有些濕潤。當初爹爹也是這般,跟祖母相依為命攜手走過來的。
主僕倆又陪著龔家阿婆說了一回話,才告辭離開。
第二日,妙如按約來到鐘府東側的蘭桂園,拜見長房的伯祖母、五伯母和明婧姑嫂。
鐘明婧見到妙如,很是高興,問起她這些年在京城的生活。
“你的事,聽哥哥說過一些。想不到上京後,你過得這般苦。不過好了,過兩年你就離開她了。你未來的婆婆,不會像她親妹子這般……”明婧替她擔心起來。
“應該不會”妙如搖了搖頭,“當初爹爹也是擔心這個,沒有應允,後來楊家倒臺了。她們又上門提親了,二伯母覺得表哥為人不錯,對妙如還算不錯……”
“那就好不過也不用怕,若真是她在背後有什麼小動作,九叔一點會幫你出氣的。
“還有一件緊要的事剛才跟姐姐說的那些,不要告訴你那小姑子陸煙翠了。我不想同窗們知道,我在京中的經歷。好不容易逃到南方,先讓我喘口氣。省得惹來更多麻煩。”
“曉得了,是怕人集體拷問你吧?”鐘明婧一副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的表情。
妙如臉色微紅,掩飾道:“其實我就想過幾天簡單清靜的日子,不想被人議來議去。”
收到此話,鐘明婧知道她臉皮薄,遂轉移話題,跟她聊起,自己嫁到陸家的生活。
妙如聽得入了迷,心裡暗想,難怪明信哥哥滿意了,陸家長輩對他這妹妹還真不錯。嫁對人家,出閣也不是多麼恐怖的事。幸福都是需要用心經營的,不去嘗試怎知自己得不到?
“你現在整日裡上學,哪有時間繡嫁妝?”明婧突然想起這事來。
妙如臉有些訕然之色,沮喪地應道:“大家都知道,我這雙手做不來那些。萬一不趕不急了,京城裡咱們家有位姑姑,她家是開繡鋪的,到時拿銀子到鋪上買不就得了。”
“你呀沒親娘幫著操心就是不行到底還是不懂這些。大戶人家對新過門的媳婦,都很講究這些的,入門認親時就拿手工女紅作見面禮。”
臨走的時候,明信堂哥偷偷塞給妙如一封信。
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她有些納悶,直到第二日上山的時候,她才有空把信封開啟。
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幅畫和張便箋,上面只有一行字:“妙妙,幫著把這幅畫題上詩詞後,等嶸曦再來時歸還原主。”
她又開啟那副畫,上面是一個少年獨登高樓,對著南方悵望,從山頂的升起的月亮,清輝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湖水,上面飄著幾朵落花,隨著水中的雲影,在微風的輕拂下蕩漾。
妙如一怔,再仔細端詳畫中的意境,試著琢磨相應的詩句,想著想著,不覺間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