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為什麼不能長命百歲?!對命運的不公,妙如心中充滿了怨念。
前世的她,也是在鮮花盛放之時,瞬間調零的。她生前是個安分守己,樂於助人,努力上進的大好青年。老天卻給她開了個不小的玩笑,讓她還沒來得及享受,親情的溫暖,愛情的甜蜜,生活的安樂,就突然讓一切中止了。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走進一段離奇、神秘的生命之旅。
別的還沒什麼,就是思想禁錮,觀念差異帶來的違和感,可能要伴隨她的終身,逃脫不得。
這讓她很沮喪!
在很早的時候,妙如就已意識到,她此生註定會比古代傳統女性活得更加辛苦。
人的痛苦往往來自於心裡的落差:理想跟現實、付出的愛跟得到的愛、努力跟收獲、出身跟幸福、才華跟個人成就……
她的落差則是,見識並親身經歷過生活狀態,那種獨立女性的自信和自由,此生註定是再也得不到。
這個時代的女性,一生講究的是個“從”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讓她那個慣於掌握自己命運,有著獨立人格,追求恣意人生的現代靈魂,情何以堪?!
而且從目前狀況看來,小妙如本來的身世處境,好似並不樂觀。一直以來,都覺得她這個大小姐,當得蠻奇怪的。今天才知道,原來背後還另有乾坤。
太太是繼室,父親卻瞞著她,娶進了門!
難道是陳世美的故事再現,拋妻棄女?停妻另娶高官之女?
不然為何不敢告之實情?如果生母在繼母進門之前就去世,就算是娶繼室,也沒必要不認,自己這個親生女兒啊!為什麼要隱瞞婚史呢?
不過還好,父親答應過,會為小妙如她的生母正名份,她們母女倆也該得到安息了。到時候她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呢?也不一定,看楊氏的情形,說不定會更差一些……
對未來前途的擔憂,讓妙如雖然累了一天,還是閉不上眼,在床上來回翻轉。
“姑娘,還沒睡著啊?”輾轉到半夜,床邊傳來織雲的聲音。
“嗯,織雲,你是幾歲來咱們家的?你的父母呢?”妙如突然想起什麼來,問起一旁守夜的丫鬟。
“奴婢是七歲進的府,那年我和爹孃逃難到了彭澤,爹孃染傷寒病死了。幸虧老太太在路上撿到奴婢,又請來濟世堂的大夫治好我。後來就進鐘府當差了,先是侍候老太太,後來又被指派給了姑娘。”織雲的聲音,在夜晚的靜寂中,顯得十分清脆和落寞。
“你家裡可還有什麼親人?”
“沒親人了!就是在家鄉過不下去,無依無靠的,爹孃才帶著奴婢逃難出來的。”
“那你還記不記得,父母長得什麼樣?”
“頭兩三年還記得,這兩年慢慢變模糊了。”
“嗯,要是有相機就好了!”妙如思緒飄渺,想起了她前世的父母。
好像也是記不得了,在那個世界,還有相片可以懷念。到這裡來後,印象也模糊了,記憶也不大真切了。想到此處,她陡然生出一身冷汗。對那個高度發達的文明,她好像越來越淡忘了,甚至有時,會生出一種錯覺,那一世的二十多年的經歷,只是她做的一個華麗的夢。日子一久,夢境和情節,也都遺失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再也拾不回來了。
究竟是莊生夢蝶,還是蝴蝶夢莊生?
以前網路上有個帖子,是調查“你認為歷史上哪個名人,最像是現代人穿越過去的?”
有人說是王莽,有人推舉武則天,還有人認為張衡更像。其實要她這個,最有發言權的穿越實踐者來選,她首推莊周。看看他,多真切的穿越體驗!
“相機?是什麼東西?”織雲的聲音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一種把人像畫得像真的一樣的東西。”妙如解釋道。
“還有這種好東西?不需要用毛筆畫嗎?”她理解成畫圖工具了。
“比毛筆畫得更像,織雲,你說我學畫怎麼樣?”妙如突然問道。
“畫學了有什麼用,又不能拿出去賣錢,還是學刺繡好。我聽秦媽媽講,老太太的刺繡可好了,當年就是她做繡品,賣給繡坊掙到錢,才支援老爺讀出來的。”
想到祖母不久於人世,妙如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屋裡開始沉默了下來。
這夜,妙如同樣作了個在關鍵時刻影響她後半生命運的決定,自己要學國畫。把前世學到的西洋畫技融入中國畫中去,要畫出最逼真的人像圖,把最在乎的人都留在紙上。
記不起是哪部電影上,有句臺詞說得好——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記憶是對逝去的親人最好的懷念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