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提醒自己要鎮定後,楊氏忙向老太醫打探婆母的病情。
正在案邊寫方子的老太醫,不知身邊這婦人身份秉性,擔憂她拿捏不好態度,惹出事來刺激到了病人,忙推說已告知了鐘大人,該準備的都要準備起來了。
裡屋內,強打著精神交待一番後,鐘母面露疲態。鐘澄見了,忙勸說母親趕緊歇下,親自服侍著喝完湯藥,幫著她掖好被子後,就退出來了。臨走前叫來母親身邊的人,囑咐她們好生侍候。這才送外間的老太醫,回到客房安置歇下。
而楊氏那邊,見在老太醫那裡,也打聽不出來什麼,也帶著丫鬟婆子們回了住處。
想到剛才在臥室外間,聽到只言片語,楊氏心裡難以平靜下來,在屋子裡來回地走動。
“奶孃!”遣退身邊伺候的人,楊氏叫住崔媽媽,“婆母有沒可能想借自己的病,逼相公納妾呢?你有沒有聽到她好像在提什麼子嗣、貴妾、孫子什麼的?”
“會不會情知她好不起來了,想在閉眼前有個準信,要相公趕緊留個後呢?”說到此處,楊氏頓時心裡感到七上八下的。
“說起來,興許真是那麼回事兒!姑爺是個大孝子,當初梳篦那賤蹄子能再次懷上,還不是姑爺想討病中老太太的歡心!”崔媽媽幫著分析道,“處在老太太位置上想一想,真有可能擔心孝期,又要耽誤兒子三年……小姐,要不,我們找個人問問,看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麼?”
“當時又沒個伺候的人在場,上哪兒打聽去?我向老太醫打聽婆母的病情,連他都是吱吱唔唔的!怎麼辦?還有誰?”楊氏眼睛望著窗欞上跳動的樹影,喃喃道。
“小姐忘了,還有一個人非常合適去問!”崔媽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最後走出屋子時,妙如才發現滿院子的人,都已散盡,只剩下她跟身後的貼身丫鬟了。
寒風捲起枯葉和殘枝,在空曠的院子中打著旋兒,隨後又被帶到空中,漫天飛舞起來。望著空落落的院子,妙如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單:想著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就要不久於人世,迎接自己,又是將是什麼樣的命運?想都不敢想,又不得不去想!
今天發生的一切,給她的震撼太多了:該身體原主人的身世,跟原先猜想的,相差那麼遠!她並不是老爺的外室或姨娘所生,生母死後,才抱在祖母身邊撫養的,也不是從親族中,抱養來的孤女。府裡的老爺,就是她親爹,太太不僅不是她的親娘,還是老爺的填房!
穿越到這裡一年多來,她一直在暗中查詢這個身體的出身來歷,卻一無所獲。反倒是有一些古怪,引起了她的注意:眼中飽含內疚的父親,把她當外人的母親,疼她疼到骨子裡的祖母,與她待遇千差萬別的二妹,把她當寄居的窮親戚來忽視的僕婦們,在她面前趾高氣揚,從不把她當小主子,母親孃家來的那些陪房們。
太太特意不讓她喊“娘”或“母親”,而是跟著外人或下人一樣,喊她作“太太”。她索性也沒喊老爺作“父親”,雖然被老太太要求叫她喊作“祖母”。尤其是有二妹在的時候,她就更像一道佈景,經常是被忽視的物件。曾苦苦思索過,這個叫“妙如”的小女孩真正的來歷,可惜原主什麼記憶,也沒給她留下!
看父親剛才的表情,祖母恐怕時日不多了。她走後,自己在鐘家唯一的靠山也沒有了。妙如越想越害怕,比當初剛到陌生世界那會兒,還要彷徨無助。
這是一個並不存在於原先世界歷史上的朝代,封建等級森嚴,女子地位低下。該具身體只有五歲,就是離家走出鐘家的院子,恐怕也只有當乞丐一條路可走;而呆在鐘家,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掌管內院的太太,好像並不是很喜歡她。
自從知道,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後,心裡的憂慮就沒放下過。那是一次在祖母屋裡午憩,睡醒剛睜開眼睛,她就聽著貼身服侍的大丫鬟煙羅,正背對著她,跟老太太身邊的秦媽媽在那低聲聊著八卦。才知道,她會穿越過來,是因為太太跟原來的何姨娘爭寵鬥法,把只有四歲的小妙如當成陷害對方的工具,被人推落下了水……祖母為此事氣得病倒,太太被老爺訓斥了一頓。何姨娘最終也沒落得個好下場,據說她還是太太原先身邊的紅人,從楊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從小就在楊氏身邊貼身伺候的。
“姑娘!”院子東南邊冷不丁傳來個清冷聲音。
妙如身上打了個激靈,驚魂未定地,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
從角落的陰影裡,走出來個人影,是位身著青色綢面夾襖,絲縷不亂的中年僕婦。妙如定睛仔細分辨,才認出,原來是太太身邊近身伺候的崔媽媽,不由心下一慌!
“老太太歇下了吧?!太太一直沒睡下,正等著姑娘,想問問裡面的情況!這就跟老奴到太太跟前,去說說話!”說著,也不管妙如願不願,過來就拉住她的小手往南走。
既然她聲稱太太有請,妙如也只得硬著頭皮,叫貼身丫鬟煙羅跟上,聽話地任由崔媽媽牽著,往太太居住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