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那個……你把自己解決出去沒有？”
瞳並不答話，替戈付了帳走出發廊。
“你跟梔子……來真的了？”戈跟著他跑出發廊，兩個人在燈火零星的街頭快步前行。
“想吃串麼？”瞳問。
“什麼？”
“哥帶你喝酒吃肉去。”
幾輛跨鬥摩托停在本就狹窄的衚衕裡，又有新的摩托呼嘯著開過來，使擁擠的衚衕更加熱鬧。簡陋的新疆飯館前，瞳和朋友們打招呼，向每個人介紹：“這是我小弟弟。”
戈和瞳找了個位置坐下：“哥，看來你是這裡摩托黨的首領啊！人人都對你畢恭畢敬的。”
“他們那是拿我打鑔呢，看在你的面子上。”瞳的朋友們都喜歡和瞳在一起，他似乎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號召力，有他的地方就有人群。
“哥們，20個串兩瓶普燕……你吃肥腰麼？”瞳問。
“我吃蘿蔔皮。”戈說。
“其實你和梔子挺般配的。”瞳打發走服務員，想起梔子也是總點蘿蔔皮吃。
梔子的臉，瞳已經記不清了。每當發現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將她的臉從記憶裡抹去的時候，他總會在悵然裡産生一種安慰的感覺。時間可以埋葬一切：疼痛，快樂，愛情，生命。他在這安慰裡迴避著身體的記憶，一種物理的置於血液和神經的梔子的存在感。那存在感總是在他不及防備的時候帶給他如同窒息的感覺，接著他在下一秒將那感覺拋在腦後。
比如現在。
“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我想。”戈說：“我們一起成長，無話不談，如同左手和右手般時刻相伴。我相信她也曾經打算與我共度餘生，我們也真的可能共度餘生。
“含混的愛情也是愛情，我們曾經決定就用這似乎存在的溫度過下去。而當我遇見可可，我才知道什麼是我真正需要的愛情。那是不需要猶豫，不需要思考的愛情，不需要反複確認，反複叮囑自己才存在的愛情。
“我曾經在你的樓下，她的車旁徹夜地等待她，卻多麼不希望真的能夠等到她。”戈低聲說：“那之後我發現，我不敢面對的不是她的背叛，而是我們之間含混的愛情。”
油潤鮮香的羊肉串呈到他們面前。戈望著瞳，想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找到一絲情緒的痕跡，果然他似乎尋覓到了一絲模糊的微笑。
“她終究是走了。她能照顧好自己嗎？她總是象只易碎的水晶蝴蝶。需要小心翼翼地悉心呵護，卻仍然擔心她會在不經意間支離破碎。她總是給人若即若離的感覺，似乎無論為她做些什麼，買些什麼，也不能真正觸動她的心。這讓我感覺很疲憊。”
“她不是蝴蝶，而是一棵蒲公英。在風裡柔弱地搖擺，支離破碎地飛散，身不由己地飄蕩。沒人知道她的快樂和悲傷，剛剛想要同情她凋零的命運時，卻發現她在一個隨意的角落茁壯地生長成為新的生命。她是我們中間最勇敢的一個。”瞳將啤酒倒進塑膠杯裡，白色的泡沫翻湧著漫溢到杯子的頂點，然後安靜地緩緩消散。
“其實她的要求很簡單，如同你所需要的一樣簡單。”
“愛情是婚姻的基礎，真的沒錯。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而是馬馬虎虎的愛情的墳墓。”戈說。
第14章 犀牛
漫天的煙雲和灰白的天空連成一體，冷風似乎把煙霧凍結成雲。在大朵的濃煙之間，淡藍色的雪花安靜地飄落。
獸人們按照瞳的指示，糾集全市的動物，1號煙囪的進攻行動即將展開。
與此同時，戈在他的控制室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注視藍色顯示屏上時聚時散的兩個追蹤訊號，當他看到其中一個被標記為紅色的訊號，由清晰茁壯變化到慘淡虛弱而無法分辨時，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雪無聲地浸染整個汙濁的城市，將它陷入一個藍白色的童話世界。
在第一場雪來臨的早晨，梔子推開瞳的家門。然後發現，她深愛的男人變成了犀牛。
頂著孤零零的獨角，表皮冰冷而堅硬，刀槍不入，埋頭不停地著吃草。
什麼話也沒有留下，瞳陷入無可挽回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