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陳功把他過去的很多事,用他覺得蔡芳芳更容易接受的話講給她聽。整個過程中蔡芳芳不說話,但陳功知道她在用心地聽。最後陳功說:
“我這個沒用的人不值得你愛,不要說你,就算我的這個女朋友現在就在這裡,我也會對她這麼說。我們漂在異鄉,什麼都沒著落,活得如此不容易,要把精力放在尋找機遇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輕率地拿走你最珍貴的東西,我要為你好,你要懂得我的苦心。”
蔡芳芳說,我懂,我懂,你是對的。
是啊,要把精力放在尋找機遇上,這麼長時間都幹了什麼?他又打起精神,又重新關注起人才市場來,看到報上有比較好的公司要招聘適合自己的職務就去看看,就算不打算馬上換工作,也要做到對職場行情有個數;平常注重相關知識的積累,在給蔡芳芳輔導自考的同時自己也把外語和電腦方面的知識加強了一下;有做業務的機會就極其投入地工作,不久他找到一家潛在的大客戶,使盡一切手段搞定了裡面的專案經理小高和一些相關人員,拿下了那個p3外殼的專案,只是當初沒想到最後倒是因為這個客戶他被老闆無情地轟出了這個地方。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了。
生活平靜地持續下去,直到區志華再次來到特區。不是才過去兩年,沒到畢業的時候嗎?區志華所在的大學在特區這邊辦了在職研究生班,她的導師在這邊有授課任務,要一個幫手,她就申請過來了,反正就剩下個畢業論文了。
區志華非要到陳功所工作的地方看看。區志華打著出租從市內過來,當陳功指著一棟三層小樓說這就是他所工作的地方時,區志華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說,你就在這種鬼地方工作?這兩年你一直呆在這種鬼地方?這是人呆的地方?全然不顧蔡芳芳一臉尷尬地站在旁邊。
蔡芳芳配合陳功熱情地接待了區志華。午飯是在蔡芳芳的單人宿舍裡進行的。飯後蔡芳芳走了,留下他們兩人說話。兩年不見,兩人頗感陌生,似有千言萬語,但一時又無話可說。區志華說,我們之間彷彿永遠隔著千山萬水,人生之路總是匆匆會合後又匆匆分離,越行越遠。區志華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兩人都將近奔三十的人了。
“我們的青春快消逝了。”區志華神情漠落地說。區志華告訴陳功,她和那位副省長的公子在學校裡是以正式的男女朋友一起學習和生活的。
“我越來越發現,生活中許多你想擁有的東西看似可輕易得到,但總有一種無形的阻力,讓你無法得到;有很多東西你想拒絕,看似可想當然地輕松拒絕,但你就是拒絕不了,你甚至找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最終你被動地適應了生活給你安排的一切。”
“我們在生活中太失敗了!”區志華搖搖頭苦笑著說。
最後區志華告訴陳功,她來到特區後她那位男朋友也跟著來到了特區,在證券公司帶著課題實習。
“按世俗的標準他應該算是那種很有資本很有實力的人。”區志華說。
陳功說:“這麼長時間他一直緊緊跟隨你,這也是一片痴情啊,你也不應該辜負他。”
區志華苦笑道:“如果他真能保持當初對我的那種瘋狂的激情,也許我真會被感動,並強迫自己去接受,其實他也只是因為時間長了,被動地適應了生活的安排而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都到了這個年紀了,不想折騰而已。”
陳功說:“他沒有了當初對你的那種激情,那麼你說我們之間還有當初那種激情嗎?”
區志華一時無言以對。半晌無話可說,區志華要回市內去了,叫陳功有空的時候記得到市內找她玩。陳功想:“玩?我們是小孩嗎?玩過家家?”他只是說:“好的好的。”
工廠偏處遠郊,一時找不到計程車,蔡芳芳大膽地讓公司的司機用小車送區志華回市內,對司機說這是一位很重要的客戶。
區志華向他們告訴時特地握了握蔡芳芳的手說:“你這麼年輕,卻如此善解人意,真讓我喜歡。”
區志華一走,蔡芳芳說:“真讓我喜歡!好像被她喜歡一下就不得了了,誰稀罕!”又對陳功說:“我這樣說,您不高興了吧?”
區志華在特區呆了大半年時間,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故事,陳功知道,就剩那層窗戶紙沒有被捅破了。他們後來幾乎就沒有了聯系,直到一年後的現在,當陳功回老家辦完父親的喪事,回到特區,收到區志華要結婚的手機簡訊,盡管具體詳情,如怎麼又要到澳洲去定居什麼的,甚至是不是真和那個副省長公子男朋友結婚還是和另外的什麼人結婚,陳功也一概不知,當然他也不會問,因為一切都已結束。
他就這樣把區志華徹底丟了。
他沒有了愛情,沒有事業,沒有工作,沒有一個固定的棲身之地,也沒有多少錢了。他甚至連一個公民身份都沒有了,他是徹底地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的他還有新的開始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好像所有的活力都被抽幹了,只剩下一個疲憊的軀殼。他躺在剛租來的簡陋小房裡,一動也不想動,竭力避免思考明天的事,他甚至希望時間就靜止在這裡算了,當然他知道明天,明天的明天會不可避免地要到來,但此刻他只要寧靜。
迷迷糊糊中他不知道睡醒過幾次,他感覺到已是夜裡,他聽到客廳裡有電視的聲音,有年輕女孩說話的聲音,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見到的那個蔡花,他聽到老馬的聲音,好像還提到了他,但他還是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他想要是能一睡不醒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