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這個冰庫一時半會兒不會再開啟了吧?要用冰,外間的足夠了。設計害她的人,根本就沒打算讓她活著出去。如果是困在外間,還有很多稻草可以抵禦一陣子的嚴寒,可是這裡頭——連毛都沒有一根。
甭說,那仇敵考慮得還真不是一般地細膩。
她就那麼地不可容忍?莫非她真是個多餘的?之前,她可是覺得自己很有存在感呢。
是誰,非要她死?七公主?七公主必定是恨她的。景明帝與皇後呢?只怕也是恨她入骨。天闕那邊的貴族們,恐也不待見她。謝礎他們的那一聲“先生”,可算是把她推到死衚衕去了。
靠!她啥都不知道,就成了“五鬥米教”了!搞得名聲這麼大,明擺著就是有違自然之道哇!“得到”的越多,也意味著要“付出”很多。
很多……是生命麼?
冷死,倒也沒太多痛苦,就當是打了麻藥。相比冷死,什麼上吊啊、割脈啊、跳樓啊,可是恐怖多了。——話說,那陷害她的人其實也算不得十分壞,起碼考慮到了她怕疼這一點。——死就死了吧,不是一直想回到自己的那一世麼?這裡還有什麼放不下的?舞楓都是那個樣子了,如同失憶病人那樣。忘記,於他而言也算是一種解脫。就是不知道,他要如何向國中的庶族交待?——其實這個也不難,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弄具差不多的屍體,喬裝打扮成她的模樣,瞞天過海,以良娣之禮予以厚葬,輕易地便能堵住攸攸之口。……
舞楓都那樣了,不知堇色現在什麼情況?他是個與世無爭的,但願沒有妨礙到某些陰謀家。……最掛念的還是冬月,連桃三娘都過來了,為什麼偏就沒有他的訊息呢?她私下打聽過,桂閣裡並沒有這麼一個囚犯。似乎是一給押解進豫都,他就忽然失蹤了。……
妖孽沒有在他身上費神,是覺得他一個賤民無甚要緊麼?可是,那孩子在豫都可是人生地不熟啊,能去哪裡呢?——或許,結果並非她所擔心的那般悲慘。他有經商頭腦,為人機靈,相信很多商家會收留他的。打雜、跑腿,終歸能吃上飯、有地方睡覺什麼的。—— 希望會是好的結果吧?……
好冷……好冷啊……
過程果然是最難熬的。等過了這一陣,麻木了,就好了吧?想她在這邊並沒有留下太多感情,也沒有特別割捨不下的人,就此別過了,未嘗不是好事。……
聽說公子緣給關禁閉了?跟秦氏結親也沒什麼難以忍受的。秦氏好女的才華對公子緣來說,應該是一壇陳釀,剛入口可能不習慣,但是時間久了,會上癮的。……
靠,都死到臨頭了,還替人做嫁衣裳,這不是扯淡麼!魚非魚,早知今日就是你的末日,當初何苦那麼努力地經營?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就行了。賺那麼多錢又帶不走,真叫人肉疼。早知道有今日,當初就該把藏匿金銀的幾個地方告訴堇色。……當然,要告訴堇色,拿出一部分來懸賞,尋找冬月。找到了,兩個男人就平分了她的積蓄,該娶老婆娶老婆,該置地、該買房,足夠安逸過一輩子了。……
沙沙沙……
死寂的冰庫中忽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刷地一聲,冰塊之後看似完整的牆面上開了一個口子,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冰庫。
當先一人,綺霞雲漫,仙姿玉骨。信步冉冉,如履花間,正是澹臺清寂。
他停在一面冰牆前,掌心貼上冰面。頃刻間,冰塊融化,寒霧氤氳、如臻化境。
隨後進來的一個人,風華正茂,一襲蜀繡常服,腰垂玉玦,佩戴長劍,氣度不凡,顯然出身高貴。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似高貴的翩翩公子,在澹臺清寂面前卻極盡恭謹,後背始終未能停止。
“這是何處?”他打量四周的冰塊,詫異地問,“這裡居然有這麼多的冰,令蘇某嘆為觀止啊!”
說完,自認風流地笑了一笑。
這一笑,卻讓他露出幾許膚淺來。
“這裡有些冰,存放於此至少也有上百年。”澹臺清寂的聲音永遠都清平無波,卻每每語出驚人。
那蘇公子驚訝地“啊”道:“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澹臺清寂目視冰面上自己的緋紅身影,淡然道:“這月清觀始建於六百餘年前。算起來,這月清觀甚為清閑,許多年下來,除了用作皇室齋醮,平時難得開門。這些冰自然也就乏人問津。”
“閣老是說,這裡是月清觀的地下?”蘇公子微張了嘴,想了一想,納悶地問道,“也就是說,除了我們剛剛所經過的那個門,還有一個口子通往月清觀?”
澹臺清寂的不語預設了他的疑惑。
“可是……可是……”蘇公子期期艾艾,這份不自信且蹩手蹩腳又為他翩翩公子的相像打了個折扣。
“蘇公子想問的是,為什麼會有一個出口連著桂閣,然否?”
“正是。”蘇公子大力點頭,一副受教小學生的模樣。
澹臺清寂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