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葉的好壞,可透過幾個方面辨別:整碎、色澤、嫩度、條形、淨度。這是外觀。還要透過湯色、香氣、滋味、葉底來品味優劣。……
喝茶是精神的體現。講究五禮:注目禮、端坐禮、致茶禮、奉茶禮、問答禮。還要講究五美:人美、境美、茶美、水美、藝美。……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婉轉曲塵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誇。……美吧?不好意思,這可不是我的傑作,就同這茶一樣,都是從別人那裡順來的。……”
……
桂香如煙,散入九天。軟紅鱗鱗,徜徉靡麗。旁邊素蟾孤冷,片雲不縈,無所掛礙。
垂青拜伏在白玉地面上,詳細彙報著“月清觀”的情形:“……真人情緒已大好,又開始玩彈棋了有時還會拉上婢子同樂。……夜間,女郎往往睡得很晚,多在讀書。如果寫字的話,經常會直到東方初曉。……似乎膽子很大,不怕鬼神之物。往往提著燈籠一個人走來走去,還不許人陪著。有幾次直到清晨才回到住處,衣履盡是濕的,說是去附近的百花谷採花了。……女郎將採來的鮮花窨製成茶。又命工匠做了好多花樣奇巧的小玩意兒,說是茶具。真人也跟著每日忙碌,兩個人每天必定會對飲三盞。婢子吃過那茶,果然很不同。清香通竅、回味悠長。……每次都是女郎親自泡茶,婢子從來沒見過那樣泡茶的手法,倒像是指頭在跳舞,極是好看。……
與桃氏的關系,確實淺淡,不像是母女,也就比路人好一點的感覺。除了偶爾無傷大雅的玩笑,似乎也沒有什麼話說。只桃氏三番兩次地提醒女郎,對真人要守禮,女郎只管笑,反問:我一向隨心而行,三娘莫非忘了麼?……
真人對眼下的生活頗感滿意,一整天也能的聽到一句抱怨。還說要跟女郎就這麼一直住下去,無憂無慮甚好。……”
靜待片刻,聽到一聲“嗯”,垂青知機,輕身退了下去。
“香,想什麼呢?”澹臺清寂廣袖輕振,一隻楠木長匣自袖底露出來。
“聽到沒?沒心沒肺,過得甚是自在呢。”嘴上微嘲著,將長匣推開,舒舒地展開那張封存了數百年的仕女小像。
子車無香的眼睛裡剎那劃過一抹恍惚。
“朱夏?”
“果然還是我們的太史大人對這個最敏感。”澹臺清寂哂笑著,再度細細打量畫中之人,“這世間,還真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哪!說真的,香,這幅畫,令我甚感振奮。得與百年前的人相遇,這也算是人生之幸事吧?”
數百年前,正是這個朱夏女給澹臺氏下了蠱、種了咒,又未給出確切的破解之法。數百年後,突然憑空冒出一個與下咒之人一模一樣的魚非魚,是巧合、是無意?
“前倨而後恭,你是打算留下她了?”子車無香白袍縈霜,端坐不動。只偶爾的一兩聲輕咳證明瞭他的真實性。
“太子楓想要的,洛氏想要的,我豈能不善加珍重?”
“你還說漏了一點,公子緣呢?”子車無香的口氣確實像是好意的提醒,可是澹臺清寂卻聽得修眉一跳。
“公子緣已屆弱冠,左相該為他擇取良家子以為婚配了。”
“嗯。”子車無香淡淡地回應,“希望他能聽從安排……”
“左相一世清政廉明,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管束不到,豈不貽笑大方?老丞相怕面子上掛不住吧?”必要時候,他不介意從旁幫一把。
務必要讓公子緣乖乖聽命,莫要再糾纏魚非魚,惹是生非。
“垂裳雖然已落入宇內,但是別意蠢蠢。你盡早還是幸了她為妙。”說出這話,子車無香便激烈地咳起來。
侍女趕緊奉上溫熱的茶水來。他拈起白玉盞,小啜了兩口,這才壓住了喉間的幹癢。
“真是個有趣的人哪!……”似乎沒有聽到他這話,澹臺清寂的手指緩緩刮過畫中人,心下漣漪層層。
女人的身體總是差不多的,倒是那美好的肌理包裹著的靈魂,才是值得人期待的。無香這人不諳情趣,只管一味地催促要那結果,怎知過程之美好?
看著那老僧入定俗世無爭的如月面龐,想到子車氏世世代代的境遇,並不比澹臺氏強,不禁就有些同病相憐:“閣中處女良多,擇一二為香溫席挑燈可好?總是一個人,不膩歪麼?”
廉纖煙雲拂月,點滴霖雨驚夢。子車無香低垂的眼瞼勃勃跳動,似顯得有些不悅。
“香,你的責任可不僅僅是守護這火鳳國的安危哪!澹臺氏無女以配,你這是打算讓子車氏絕後麼?還是再等個十幾二十年,倘若我幸得有後,屆時你才會考慮成親麼?一樹梨花壓海棠,只怕我孩兒她不會快活……”
素輝漠漠,羽衣翩翩,輕咳趨緊,流露出幾分慍怒難堪。
澹臺清寂斜睨著他,風涼道:“我們的太史大人也是有脾氣的。魚非魚若是看到你這個樣子,只怕要心碎吧?夢幻破滅、美玉微瑕,我很擔心哪,香!她會否抓住你這個弱點,欺負到你的頭上去?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市井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