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有一部分人都也跟著跪下道:“還請皇上明查秋毫,莫冤枉了一代忠臣。”
荀真輕茗了一口芳香的玫瑰露,冷眼地掃了掃那群為柳晉安說話的朝臣,眼角瞟了瞟柳晉安的一臉憤怒狀,輕哼一聲,待會兒她倒要看看這群為柳晉安求情的人還有臉說什麼?
宇文泓卻是臉上一笑,笑得嘲弄,看到柳晉安不服地微昂頭,“柳晉安,你的演技不錯,下面那些個戲子拍馬也追不上你,朕也不禁要為你喝彩,不露聲色地潛伏在華國幾十年。害我忠臣,洩我機密,亂我國民,你該當何罪?”聲色俱厲地指責著,“這一條條一樁樁朕都會跟你算清楚。”
柳晉安拱了拱手,然後指著臺下那一出亂七八糟的戲,嘴角一笑道:“皇上,你就憑著這一出不知所謂的戲碼就要定臣之罪,未免兒戲。先皇若仍在世,見著皇上誣蔑忠良,必定會失望不已。”
柳太後一聽提到先皇,立時就哭了出來,撕心裂肺地道:“先皇啊,你怎麼就那麼去了,留著哀家一人受盡欺辱,先皇啊,哀家當日若隨你一道去了就好了……”
“母後?”安幸公主忙從樓上的另一邊奔向正中央的柳太後,趕緊扶著母親有些歪的身子,“母後,皇兄是非不分,您可別哭壞了身子?母後……”
“太後娘娘未免哭得太早了,現在不過才是剛剛開始,娘娘就迫不及待地嚎嗓子,只怕待會兒嗓子要啞,不能再裝神弄鬼,那就慘了。”荀真笑道,“星婕,給太後倒一碗香茶潤潤嗓子。”多年心口裡被柳家堵的那口氣,今兒個是不吐不快,表情雖平淡,但這話卻極為嘲諷。
安幸公主立刻怒目看向她,“荀真,你別仗著你生了太子就可以不將我母後放在眼裡?現在你還不是中宮之主,這裡輪不到你指手劃腳,說些不等使的話,要記得你仍是宮婢而已。”
宇文泓冷睇了一眼安幸公主,再看到朝臣們都分成兩派,一小派為柳晉安辯駁,另一派則是觀望的態度,遂冷笑道:“你們以為朕會無憑無據就說柳晉安是胡國奸細嗎?你們敵我不分,難怪被其蒙騙了幾十年。”遂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拍了幾巴掌,“孫大通,將證人帶上來。”
柳晉安也提高警覺地看著孫大通領著幾個男人進來,儼然就是當日當街攔著他的轎子,自稱是他暉州老鄉的幾名男子,瞬間睜大眼睛,這怎麼可能,當日不是著人將他們鏟除了?後來手下回報,說是追這幾人到了城外去,後來這幾人不幸跌落山崖,他這才做罷,此刻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宇文泓看到柳晉安睜大的瞳仁裡有著不解及戒備之色,笑道:“柳晉安,你不會忘了這幾人吧?他們衣衫襤褸地前來告禦狀,指證你不是柳晉安,而是冒名頂替之人。”
“皇上,這幾人的證詞如何當得真?他們這是在誣蔑臣,天下人都知道,臣乃暉州人氏,他們不知是被何人指使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皇上英明神武,豈能連這麼輕易就可以分辯的話也辯不出來?”柳晉安一挑眉道,頗有幾分挑釁之意。
“你住嘴。”那個花白頭發當日自稱是柳晉安的三叔之人道:“皇上,草民等不惜千裡來到京城,只因家鄉遭逢巨難,當日一群不明來歷之人闖進我們的家園,殺人放火……”越說聲音越激動,將當日在大街上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最後禁不住失儀哭了出來,話也說不全。
另外一人哭道:“皇上,暉州的戶籍可以查到柳氏晉安就是我們柳村之人,您可以派人到暉州當地去取證,當地周圍老一輩的人都知道柳村在幾十年前遭逢滅頂之災……”
“哼,拿著天下人皆知的事來詐騙,皇上莫要被他們所蒙騙耍弄。”柳晉安立刻反駁。
“初來京城,打聽到柳家當年趕考之人當上了宰相,草民於是找上門來,幾十年未見,一看到他……”自稱三叔之人這回又道。
“一派胡言,沒錯,當日他們是攔下臣的轎子,但是初始叫著臣之名,後來又說臣不是柳晉安,自相矛盾,這樣的話如何可信?”柳晉安冷嘲道,“皇上所謂的證據就是這些?”
“幾十年不見了,我們一看到你以為你是晉安,所以才會認錯人,但是後來仔細一看,你並不是他,你說,你將我的侄子晉安弄到哪兒去了?為什麼藉著他的身份戶籍在京城裡當大官?”自稱三叔之人猛然含恨指著柳晉安,誓要一個說法。
一眾大臣這回都愕然了,包括柳氏姻親都沒再吭聲,這回人人都想到柳姓是暉州主要的姓氏,柳晉安出身於暉州這並不假,也不出奇。柳家應是大家族,但是幾十年來從未見到柳家的親戚到過京城,柳晉安娶妻納妾從未見過長輩出席,這才記得早年其說過家中父母已亡,但應還有其親族,卻是從未聽人提及,因此沒人再敢輕易為柳晉安求情說話,若證實他是胡國奸細,那太可怕,繼而想到第一將軍荀家的叛國案,猛然人人都打了個冷顫。
“真真可笑,這樣的謊言也能來到禦前……”柳晉安故作嘲弄地道。
“可笑嗎?”宇文泓一臉冰冷地道,“真正的柳晉安不是早已被你殺害了,並且拋屍荒野,現在你還覺得可笑?他在九泉之下都死得不瞑目。朕接到他們告的禦狀,隨而派人分幾路沿著暉州到京城的路上的客棧一路尋來,是否有可疑之處?結果你知道朕發現了什麼?”
頓了一會兒,他接著道:“從暉州沿陸路到京城的一處叫鳳凰溝的地方有一家客棧,這家客棧在四十多年前也是被人一把火燒了,因為是秋季的緣故,當年還引起了山火,因而當地人皆有記憶。在這家客棧的後山上卻發現了一具死屍,因為那兒的地氣獨特,屍體並沒有腐爛,而是完好地儲存了下來,最近才運到京城來,抬上來給柳家眾人辯認。”
柳晉安的臉色微微發白,看到孫大通抬著一具冰棺上來,開啟一看,裡面還冒著寒氣,一具仍儲存了死前模樣的死屍曝露在眾人的面前,眾多大臣都張望,然後看到那幾名暉州柳氏之人急忙湊上去,然後痛哭失聲,“晉安,你怎麼就死了?晉安啊……”
哭得那叫一個傷心,而且這死屍的長相與那個自稱是柳晉安三叔的花白頭發的男子頗為相像,因而朝臣們都紛紛嘩然,頓覺毛骨悚然,看向柳晉安的時候都不由得帶上懷疑的目光。
柳晉安力求鎮定地道:“皇上,這戲編得真出彩,胡亂抬一具死屍來說是柳晉安,想要臣死,皇上只要一聲令下,臣當即引頸自盡,莫用皇上如此費心栽贓臣。”
宇文泓揹著手笑了笑,“你到現在仍能鎮定自若,不愧是一代相爺。”目光一轉看向那群朝臣,“四十八年前,有一名胡國奸細潛進帝京之事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
這話一出,上了年紀的朝臣都開始回憶起來,唐崇禮皺眉道:“老臣記得當年確有這麼一回事,只是當年老臣尚年輕,記得好像肅宗皇帝下令全城戒嚴捉拿胡國奸細,但最終還是令其逃出京城,最後在京城的鄰近縣裡有一家被人殘忍殺害,還有一具臉被燒焦的男屍,後來憑借一此外因才推斷出來他極有可能就是那胡國奸細,可能是與那一家人都同歸於盡。”
“外公沒記錯,當年確實有這麼一樁案子,至今仍有檔案記載。”宇文泓道,“金水縣正好是暉州到京城的必經之路,其實當年死的是那一家四口,朕已讓金水縣令挖出當年的屍首檢驗過,那幾具屍體就是一家人,所以說,那胡國奸細並沒有死,而是逃往暉州而去。”隨即接過孫大通遞上的一份密摺,“這就是金水縣令上的摺子,孫大通,拿去給眾卿家傳閱。”
柳晉安的鬍子不由得翹起來,聽到朝臣那邊驚訝聲此起彼伏,這皇帝好縝密的心思,這麼多年的事情他都可以連貫起來,臉色更為難看,朝自家女兒使了個眼色。
原本聽得怔愣的柳太後因而回過神來,厲聲道:“皇上,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而且毫無道理可言,眾所周知胡國人與我們華國之人都有區別,你看看哀家之父可像胡國人?你們也給哀家睜大眼睛看著,哀家又是否有胡國的血統?”
正在看奏摺看得一片嘩然的朝臣們,聽到柳太後的辯駁,忙又看過去,柳晉安是黑眼珠黑頭發之人,除了身材高大之外,確不似胡國之人。
宇文泓輕笑出聲,“太後可要翻閱一下四十八年前的檔案?當年發現的胡國間諜本就不是棕發藍眼之人,就因為如此,要抓到他十分的困難。胡國的邊境地區常年有人抓我華國女子為奴,生下有兩國血統不似胡人之人也不少,而他,應該就是有這樣的身世。”他的手指向怔愣的柳晉安。
柳太後的身子顫了顫,宇文泓所說確實在燕雲一代極為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