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卻道:“公公盡管通傳便是。”
朱公公的拂塵一甩,這明陽真人與七皇子走得太近,想到七皇子在馮宮人的屍體被抬出宮時看他的表情,他不禁渾身打顫,不敢找詞拖延,趕緊進去稟報。
宇文泓在殿前的漢白玉地磚前來回不停地踱步,表情有幾分無奈,父皇真是糊塗啊,這明陽真人說的話全都照單全收?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朱公公小跑著出來,人未至聲先到,“太子殿下,陛下宣您進去。”
宇文泓這才不再遲疑,剛想要邁進去,見到柳相也火急火燎地趕來,對視了一眼,都沒做聲,表情凝重地邁進偏殿。
宇文泰的心情十分不悅,好不容易才得到這長壽丹,這個兒子偏偏又來阻擾他?八成是不想他得到長壽,遂一看到宇文泓橙黃的身影,怒道:“你來幹什麼?朕不見你,偏還要一再讓人進來通傳,攪得朕心情都煩躁起來。”
宇文泓卻是趕緊行禮道:“父皇,兒臣不是有心要阻擾父皇服丹,只是想著剛剛那奇異的天象,不知是不是要出什麼么蛾子?所以才會急忙趕來見父皇商議對策。”
柳晉安也趕緊道:“皇上,臣也覺得此事不對路,怕是有什麼事讓上天震怒才會出現這樣的天相,不如趕緊傳欽天監前來解釋一番為妥。”
明陽真人在一旁笑道:“對於那天象,貧道已經向皇上解釋清楚了,正是這長壽丹出爐才引起了天象,這是好事,不是什麼壞事,是祥瑞之兆,太子與柳相盡可以安心。”太子還是來遲了,現在只怕他說什麼皇帝都不會採信,只會更加猜疑。
宇文泓一聽明陽真人的話,眉尖輕蹙,“父皇,明陽真人獻丹是雖說是好事,但這丹藥還有人可以證明確實長壽,萬一有毒呢?父皇……”
“住口。”宇文泰大喝了一聲,現在看這兒子越看越不順眼,指著明陽真人道:“他已經在朕的面前試過藥了,如果藥有毒,他怎還沒死?太子,你這樣揪著明陽真人不放,無非是為了你的太子之位而已,朕現在就告訴你,你這太子之位朕立得,自然也能廢,現在都給朕滾出去,朕不想看到你們。”
宇文泓的面色突然嚴肅起來,他之所以這樣說無非是念在他給了他血脈,不想他會出意外,哪曾想到他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看來父皇服丹的意志是十分強烈的,他再勸,只怕父皇也聽不進去。
柳晉安皺緊眉頭看向一臉舒態的明陽真人,他了解宇文泰,知道此時已經無人能改變他的想法,遂第一個就行禮告退,與其在這兒攪和,不如回去思考接下來面對突變的對策。
宇文泓在父親吹鬍子瞪眼睛之下也忿然地告退,看來之前收集到的證據是用不上了,父皇已經完全取信了明陽真人,他說再多也不見得會有用。
一出偏殿,宇文泓見到柳晉安正揹著手等他,遂道:“柳相?”
柳晉安回過神來看他,與他低聲道:“殿下還是別做無用功為妥,只怕殿下未來的處境會更艱難,還是極早思考對策為妙。”說完,行了一禮告退離去。
宇文泓的眼睛微眯,柳晉安這人應變的能力極強,宮裡現在充斥的都是虎狼之輩,回頭再看了一眼正要關上的偏殿之門內父親的背影,老態龍鐘盡顯,拳頭握緊了松開,松開再握緊,然後道:“擺駕回東宮。”
回到東宮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先去看了看荀真,看到她皺著眉頭睡在躺椅上,伸手想要撫平那眉頭,她卻是驚醒了,一看到是他,趕緊伸出右手環緊他,“您總算是回來了,我擔心了好久。”
“不會有事的,父皇要罰我也得有個名目才行。”他故做輕松道,“真兒,用過膳了嗎?”
“還沒,等您。”她依在他的懷裡道。
宇文泓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拉著她起身,“怎麼餓著肚子?來,我們一道用膳。”
在孫大通上膳之際,宇文泓還是對楊側妃做出了處罰,下詔讓她遷出東宮,到冷宮去住下,反省己過,等哪天反省好了再讓她回到東宮,這等於變相的驅逐。
楊側妃一聽頓時就傻眼了,回來這麼久也沒聽到太子的傳喚,正暗自慶幸著,哪裡知道天黑了才聽到這道旨意,遂抬頭爭辯道:“不服,我不服,明明推我的人是荀真,憑什麼要將我貶到冷宮去?殿下這處罰不公……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殿下……放開……”
孫大通才不理這楊側妃的叫囂,指揮著太監架起她然後粗魯地將她遣出東宮,包括柳心眉在內的所有人都開啟窗戶看去,此時只能見到楊側妃披頭散發地被太監架著走,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楊側妃大聲呼喊著,看到一扇窗後的柳心眉,大聲地朝她呼救,“太子妃娘娘,求求您救一救妾身,妾身來世定當結環相報,娘娘,您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娘娘,您不能見死不救啊,娘娘……”
柳心眉只是看了幾眼,然後就示意宮女將窗戶放下,現在的楊側妃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從鳳儀宮回來的時候,她就知道只要一回到東宮,就全都是宇文泓說了算,若不是她的後臺硬,現在只怕也要被這不中用的女人連累了。
顧清蔓在窗戶後冷哼一聲,楊側妃這一走只怕一生都沒有再回來的機會,不自量力,荀真如果是這麼容易對付的,那天夜裡她就不會那樣安靜地暫時退出,“蠢女人,再看也沒意思,關窗。”
楊側妃沒想到東宮後院的女人是這麼涼薄的,今天她以為靠著柳氏太子妃就能保得住自己,果然是又傻又天真,剩下沒關窗的都是譏笑她的,那誣蔑之語不絕於耳。
她聽得想要尖叫,這與她當初入宮的想法不符,現在還沒來得及實現理想,就要這樣下臺一鞠躬了嗎?
不甘,她不甘。
狠狠地咬著那架著她的太監的手,趁他吃痛放手之際,她一腳踢向旁邊的太監,然後趁機往前跑,撞得來不及閃身的孫大通跌倒在地,然後在抄手迴廊處奔跑著,朝宇文泓所在的偏殿奔去,她要去做一回困獸之搏。
“哎喲,抓,趕緊將她抓回來。”孫大通被人扶起來後狠聲道。
楊側妃跑得那叫一個快,趁著偏殿前的守門太監反應不極,她趕緊沖進去,看到宇文泓正抱著荀真給她餵食,她的步子就一停,那景象讓她的眼睛嫉妒的通紅,上前想要去破壞,最後生生地剋制住,上前跪在宇文泓的面前道:“殿下,妾身知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妾身計較,妾身往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滾,不要阻礙了孤用膳。”宇文泓不耐煩地吼道,看到坐在他膝上的荀真要跳下來,忙阻住,“不用搭理她。”挾起一塊子菜喂到荀真的嘴裡。
荀真不是味道地嚼著,楊側妃眼裡的不滿與妒意一閃而過,看到宇文泓不搭理她,遂轉向荀真,“荀司制,今兒個的事情是我不好,不該誣蔑你,你代我向殿下求求情,好不好?我永世都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想要抓住荀真的衣擺哀求,誰知宇文泓怕她對荀真不利,抱著荀真起身避過,徒留她的手在半空中。
她尷尬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一抬頭就看到他眼裡的疏離,想到初初被抬進東宮之時,他的一個笑容就俘虜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會那樣積極地想要得到他的心,哪裡知道他是這樣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