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的正殿上只有柳氏父女一站一坐,柳皇後受不了父親給她的壓力,率先道:“爹,我知道你屢次攔我殺荀真是有原因的,但是現在我已是中宮,而您又是權傾天下的相爺,我就不信荀家當年私藏的武器就那麼重要?爹,你到底在做什麼?那個狐媚子不但害了我,也害了心眉,你可知心眉成婚至今未與太子圓房?”
柳晉安揀了一張圓椅坐下,吊下來的三角眼微微一掀,“女兒,你爹要做的事自有你爹的道理,不要再與我爭執,好好地聽爹的話,荀真這人暫時不要去動她,聽明白了嗎?”
他滿是警告的目光看向柳皇後,這女兒自從當了皇後就變得喜歡自以為是,沒了當初為妃時的謹慎,最近讓他越來越看不過眼。
宇文淳這人有著一股狠勁,這樣的人同樣不好駕馭,但讓他深深後悔的卻是引明陽真人進宮,現在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這個真人是宇文淳安插的,他為他人做了嫁衣,這種感覺像噬骨之蟲讓他渾身不舒坦。
如非必要,他不想與宇文淳聯手,況且隱隱地感覺到宇文淳也不是真心投靠他這一方陣營的,遠不如太子那若即若離的態度來得讓他安心,一旦有儲位之爭,朝局就不會安穩,他也需及早盤算,所以這個女兒最好安份一點,不要生事。
柳皇後全身的汗毛直豎,父親嚴厲起來的樣子比皇帝還駭人,即使貴為皇後,但是父親的權威仍是不能反抗,惟有神色不豫地點點頭。
鳳儀宮門前的樹已經變得光禿禿的,一陣寒風襲來,荀真拉緊身上宇文泓給她披上的狐貍毛裘衣,此時與她一道站在這兒的還有宇文淳,“為什麼?七殿下,你可知圍場那一次有多少人無辜的死去?你為何變得如此……陌生,你可知我真的是認不出你來?”
宇文淳貪婪地看著她的俏臉,誰說荀真長相平凡的,她的臉上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讓人很是容易沉醉在她的眼眸裡,她的話讓他的神情一黯,“荀真,你知道失去一切是什麼滋味嗎?我原本以為親情是最珍貴的,就算我不是太子,但是父皇卻是愛我的,但是你也看到了,他是怎樣待我的?連我想為我娘辯駁一句他都不給,連我想為我娘收屍入土為安他也不給,甚至是……”
他激動的表情一頓,想要說她,他也不給他,荀真只是一名宮女而已,賞給他又能如何?可父皇當時看到他抱著她的那一幕時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他的心,他的愛在那一刻都缺失了,除了她,竟沒有一個人來憐他!
很久以前是她貪戀他所帶來的安全的溫暖的感覺,但現在卻是他在貪戀她所帶來的溫暖的屬於女性的柔情,他只是渴望她而已,若能擁有她,他可以不要整個世界。
但她不要他。
荀真卻體會不了他此刻激動與忿恨的心情,看到他的表情陰暗,想要伸手觸碰她,她的身子往後一退,避開他的手。
宇文淳愣了愣,看著自己停在半空中尷尬的手,默然地看著她生疏的面容,眼角瞟到坐在轎輦中那一道冰冷的目光,四哥哪會真的放心讓她與他交談,雖然人坐在轎裡,但是那注意力卻是放在他的身上。
他,不甘。
“七殿下,荀真也經歷過家破人亡,至今荀家的血脈極其凋零,我能明白瞬間從天堂跌到地獄的滋味,但是那不代表你要違背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七殿下,趁現在回頭是岸為好。”荀真道,“我這樣說並不是全為了太子著想,我相信他有本事保得住自己的地位,我只是在心痛你這一個朋友,不要一錯再錯。”
“我何錯之有?他是皇子,我也是皇子,他當得太子?我就當不得?荀真,你怎可厚此薄彼?你說我是你的朋友,那你就站在一旁作壁上觀,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會讓這場爭戰傷及你。”宇文淳反駁道。
荀真看著眼前這青年越來越淩利的稜角,那個溫潤如玉的七皇子已經漸行漸遠了,就算他不會傷及她,那又如何?
他正在傷她愛的人,所以她搖著頭,“七皇子,你知道嗎?友情可貴,但是你現在準備傷害的人卻是我的愛人與親人,他於我不僅僅只是愛情而已,那種深入骨血當中的感情,你不會明白?為了他,我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所以,你的友情我要不起,七皇子,前塵種種如昨日之死,大家各自珍重。”
她這一番話不僅讓面前的男子黯然神傷,同樣讓坐在轎內的那個人感動得無以複加,人的一生,得如此紅顏知己,夫複又何求?
宇文淳現在後悔提出單獨與她說話的要求了,這一番話不是他想聽到的,她不要他的友誼,只要四哥的愛情,她怎可傷他如此?
所以,他道:“荀真,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放手了嗎?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得不到的就永遠是最好的,現在,你就是我那永遠最好的,荀真,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也有不輸於四哥的能力,他能給你的,我同樣也能給你。”
“我不需要。”荀真不想再與他說下去了,現在的他已經什麼都不進去了,所以她轉身準備離去。
他卻趁機抓住她的手,如湖光山色般動人的眼眸裡滿是深情,換成一般的女子,哪個能抗拒他此刻的凝眸一視?
坐在轎輦裡的宇文泓一看到這七弟不遵守約定,對荀真動手動腳,胸腔內的怒火上升,他大力地扯開轎簾,沉著臉準備上前去將荀真搶回來。
荀真卻是絕決地看著宇文淳的眼睛,“放手,七殿下,在你準備要與太子殿下一決高下的時候,你就不再是荀真的朋友,而是敵人,你明白了嗎?所以請你放開我的手,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宇文淳的耳朵嗡嗡直響,她的話就像那冰雹一般冷冰冰地從天上砸下來,砸得他頭破血流,暈頭轉向,那抓著她手腕的手此時卻是一鬆,放她如一隻蝶兒般飛到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呼嘯的北風刮過,他身上的氅衣掉到地上,茍公公見狀上前執起想給他披上,哪知這七皇子卻在看不到那橙黃的轎輦時猛然一轉身,撞得他在原地打了幾個轉,孑然一身地走在寒風中,那背影讓他突然生出蒼涼之感。
唉,現在的他也不敢隨意亂說話得罪七皇子,還是明哲保身為緊,將手中的氅衣拿好,他小跑的追上去。
轎輦裡的宇文泓卻是擁著荀真坐在他的膝蓋上,笑睇著她道:“七弟現在是你的敵人啦?”這話是他聽過最動聽的話,當時差點狂喜地失去儀態。
荀真的俏臉一紅,在當時,她只能用這一句話來表達內心的情感,不能在這兩個人當中搖擺,一來他們是兄弟,她不想成為別人口誅筆伐的禍水妖姬;二來感情的事情,本來就要分出一個親疏厚薄,手心手背雖然都是肉,但手心永遠厚過手背,不是嗎?
只是,現在看到他得瑟的樣子,她微噘嘴,“我那不過是隨口說說,你……唔……”
宇文泓扳著她的臉,堵上她的唇,狠狠地吻著她的紅唇,將這段時日所有的思念擔心之情都宣洩出來,這樣完整的她,才是他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