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菱才要開口,就見如蔓狡黠一笑,“四姐姐說著了涼氣兒,就不必去了,陪著表哥歇息一會子,就要到府了。”
秦雨菱果真不在多言,沈良徑直往凳子上坐了,如蔓這才滿意地掀簾子出去。
自打在碧湖遇了安子卿,如蔓心下那塊石頭應是放下了,卻又有不安之感徐徐浮現,她自己也說不出緣由。
“三姨娘請了玉小姐和秦二小姐到茶坊品茗,說是禦賜的貢茶,難得一品的花絲菊,侯爺也在,教奴婢來問問五小姐可是要過去?”那三姨娘吳氏房裡的丫頭春娥來報,如蔓想了想,便答,“謝三姨娘美意,我待會子還要去姨母房裡替她裁花兒,就不去了,你到四姐姐房裡問問罷。”
那春娥便鞠了手道,“去過了,四小姐正在房裡繡東西,說改日再去拜訪。”
如蔓點點頭,便教青眉拿了從臨安家中帶來的碧螺春,“替我帶給三姨娘,這是臨安的特産,雨後採摘來的,雖不明貴,倒是圖個新鮮了。”
春娥才攜了碧螺春去了,就聽有人在外叩門兒,如蔓便道,“進來罷。”
靜了片刻,如蔓回頭,不由地一怔,竟是有些日子未見的秦少芳。他與大哥兒幾乎不在相府,奔忙於商鋪之間,打點生意十分辛苦,可京城的買賣卻是愈發不好做了,她雖不著意於這些,可總歸是旁聽了些許。
如蔓如今已是徹底放下,再見他時,沒了當初的悸動,化作淡淡的熟悉,“少芳哥哥進來可好,你們想是十分辛苦的。”
秦少芳淺淺笑了笑,瞧不出喜怒,溫雅的儀態依舊翩翩,“安公子高中狀元,你可是十分開心?”
如蔓點點頭,“自然開心。”
他又問,“五妹妹可有甚麼話兒要對我說的?”
如蔓這才將小臉徐徐抬起,明眸澄澈,笑道,“少芳哥哥今日可是有事要說,小五聽著的。”
秦少芳頓住,手裡把玩著杯子,“如今不同往日,五妹妹已是堂堂相府的表小姐,再不用受人欺負,亦再不用我相助,瞧著你愈發出息,我自是替你寬心。那個柔弱的小五長大了,她總是要長大的。”
如蔓聽在心裡,唏噓不已,她明白秦少芳話中的意思,很多事情便是如此,你留也留不得,握也握不住。
人這一輩子忙活辛苦,也不盡是圖個曾經和日後罷了。
兩人無言獨對,過了片刻,終是秦少芳先站起,“我今日無他,便是來告訴你,咱們家裡出了些岔子,我和大哥即可便要回去,你既已認了姨母,也不妨在京中多留些日子。”
“可是要緊的?”如蔓聽罷,不免有些擔憂,秦府總歸是她的家,相府再好,也不是久留之地。
“我同大哥先回去,若有事情,定會書信相傳。”
秦家公子回臨安前,沈良少不得一番送行,在萬安亭設小宴一桌,盡是年輕家眷,朋友一場,自然有少不得辭別。
秦少芳自顧飲酒,再沒瞧如蔓一眼,反倒是最後,秦婉蓉將他酒杯奪下,不教再飲。
皓月美景,彼此各有思量,幾個時辰後,遂陸續告辭。
最後只餘下如蔓、秦雨菱和沈良三人,那沈良素來不喜沾酒,便是喝也是點到為止,可今晚卻一反常態,竟是醉倒了。
沈良半倚在石臺上,沖著如蔓晃了晃酒杯,“蔓兒,陪我再飲一杯。”
如蔓聽他並沒叫自家表妹,遂知他醉的不淺,她只拿過酒杯,“表哥醒一醒,天色已晚,該回房去了。”
沈良不依,如蔓見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便喚了婢子過來照料,自家先行回房。
卻說秦雨菱本是同如蔓一道回房,可半路又折返回來,萬安亭中,只見沈良仍是未走,她便心下一橫,走過去將他扶起,“沈大哥,夜裡涼,我扶你回去。”
誰知沈良狹長的眼眸忽而睜開,將她衣袖握住,道,“明明是我先遇了你,為何你心中卻只想著他。”
秦雨菱大為吃驚,細細一想,遂明白了,忙地止住他的話,一路攙扶著回去。
婢子替他更衣洗漱,可沈良終是抓住她的袖子,秦雨菱本就心軟,哪裡經得住他此般挽留,遂教婢子先下去候著,自家親自打理。
那婢子本想說不妥,可見沈良情態,亦不敢多言,只得掩門而去。
秦雨菱坐在床沿,望著近在咫尺的人兒,便下定了決心,她定要隨了自己的心意,真真正正為自家活一遭。
燈燭燃盡了,屋內暗了下去,漫漫一夜很快便過完了。
沈良醒來時,只記得昨兒喝了許多酒,還有如蔓將他扶了回來,可他起身下床,卻發覺小榻上睡了一個女子。
他心頭微微一動,似有所覺,待走進了,不由地頓住,那小榻上睡的,竟然是秦雨菱。
“你為何會在此處?”沈良見她轉醒,扶額道。
秦雨菱衣衫完整,低垂著眸子坐了起來,“你昨日百般留我,我怕你睡不安穩,便索性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