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錦春帕一事雖然過去有些日子了,可如蔓對煙娘子終是並無一絲好感的,那樣張狂的人,原該好好治了。
這小梨想必是急糊塗了,竟是找了如蔓去說情,真真是算錯了人。
“煙娘子雖是為人不善,卻也無大惡,如今大公子不曾進明園一步,也沒人敢找郎中來診病了。”小梨嘆了一口,就緩緩往前走,似朝著荷香閣去了。
“你且站住,”如蔓瞧她著實可憐,便站定了回頭說,“這會子老爺姨娘都在,便是沖了忌諱,也定是沒有好果子了,若是當真病急,不如在再等等,單獨同大哥講了,也好圖個臉面兒,有甚麼私話兒,也免得教外人聽去。”
小梨尋思著,便覺得這五小姐說的卻是在理兒,便問,“也不知大公子何時出來?”
“冬雪去了庫房,你可在這裡等著,若是恰趕上他回來,你便也算成了事。”如蔓說完就走了,留了主意教小梨自個揣摩。
打落景園外穿過,草木花調,唯有那幾排雪松,依舊傲寒獨立。
興許是走了快了些,教涼風灌了幾口,如蔓便覺得胸膛裡癢癢兒,禁不住咳了幾下子。這一咳卻止不住了,直憋得面頰通紅,似要喘不上氣兒來了。
如蔓摸索著去扶那廊柱子,小身子半躬著,難受的緊。
咳得狠了,便站不住,直往那地上蹲,如蔓眼前發黑,暈乎乎地歪到一旁兒。
本以為就要摔了,誰知卻教人扶住了,小手便下意識地將那衣襟兒抓緊了。
“別忙地站起了,先拿帕子堵一堵。”如蔓聞聲兒抬頭,眼淚兒都咳出來了的,便模模糊糊瞧見了安子卿的臉。
如蔓以為沒瞧請楚,便要開口說話兒,忙地被他止住了,將帕子遞到她鼻子邊兒上。
—陣清涼的薄荷香氣兒鑽了進來,那心口的癢頓時被這氣味一沖,就開闊了許多。
如蔓便接過來,掩住嘴巴,安子卿在耳旁柔聲道,“莫急,先別說話兒。”
安子卿將那小身子半攬在懷裡頭,扶她往回廊上坐,又瞧見四下無人,遂才敢將她擺正了,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
這樣一拍,著實鬆快了許多,她憋紅了小臉兒,又覺自家被安夫子瞧見了醜態,十分忸怩,便將頭別過去。
安子卿揮開袖子,替她遮了北風,待如蔓停下來了,就見安夫子寬袍將自家圍在懷裡頭,雖是幷未接觫,可卻教她莫名地很是心安。
“你病還沒好,見不得冷風兒,女子更要護好身子,免得日後受虧。”安子卿垂著眸,望著如蔓的側臉道。
如蔓便將帕子交還與他,甕聲兒說,“夫子教訓的是。”
安子卿接了帕子,見如蔓頰邊兒並未擦淨,就拈了一角,替她拭了,遂說,“多日不見,聽墨畫說你病了,我十分掛念,只是不便探望。”
風住了,彷彿也破開了雲層,如蔓便覺胸中一曖,說不出的受用,轉頭見安子卿仍是護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紅,道,“學生亦是掛念夫子。”
後頭幾個字,輕飄飄地,如蔓望了他一哏,遂又低了頭。
“瞧你的樣子,怎教人能放了心的安子卿見如蔓又瘦了些,便心生憐意,轉身走下回廊
如蔓見他忽然走了,就轉身兒順著他看去,只見他高大的身影子半蹲在樹叢裡,將那一片草影兒都覆了去。
撥弄了片刻,安子卿遂站在迴廊下頭,沖如蔓遞來。
“這是甚麼?”如蔓俯身接過,兩人便隔了迴廊四目一觖,安子卿神色認真道,“薄荷葉子,若是再碰上方才的狀況,便敷在帕子上,聞上一聞,就能好些了。”
如蔓湊在鼻尖兒,遂歪頭一笑,道“夫子當真博學,竟是還會瞧病的。”
那安子卿揺搖頭,終是露出了一抹清淡的笑,眉目彎起,說,“家裡常用的偏方子,算不得醫術。”
兩人正說著,卻聽秦玉衍在遠處喚了一聲,安兄。
待他走進了,才瞧見如蔓也在,便急忙道,“外頭風大,快些回屋去罷。”
如蔓將薄荷葉子收到袖子裡,沖二人告了別,走了幾步,一回頭,見安子卿也打這裡望著。她遂趕忙回頭,似是怕三哥覺察了,走到半路,才發覺自家手裡仍是握了安夫子的帕子。遂湊到臉前兒聞了,清清爽爽的,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