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粗糙的丫頭,就該趕出去的。”秦婉蓉故意放了聲兒說話。
大太太吩咐丫頭端了巾帕,說,“五丫頭也該仔細點,年紀小有些毛躁了。”
如蔓剛教熱湯燙了,大太太卻轉頭挑她的不是來,心裡很是委屈。
可面兒上仍要畢恭畢敬地回話,秦婉蓉忽然道,“入秋天涼,五妹妹到我房裡換下衣裳罷。”
如蔓趕忙推脫道,“不必了,並沒弄髒。”
秦婉蓉執意道,“就在園子裡,趕巧我要取方帕子來,咱們一道兒過去罷。”
白瑤也插話兒道,“我也一併去了,散散酒氣兒。”
大太太點頭應允,“快些回來,一會子還要搭戲臺子的。”
這下一說,如蔓當真推脫不掉了,只得硬著頭皮站起來,順從道,“勞煩二姐姐帶路。”
秦婉蓉嘴角一翹,笑得十分嫵媚,一面挽了白瑤的手,一面將如蔓拉著,道,“很快就回來了的。”
轉眼走遠了,宴席的聲音也淡了下去,秦婉蓉這才甩開瞭如蔓的手,鄙夷道,“五妹妹還沒去過我房裡罷。”
白瑤走得快,如蔓便道,“不曾到過。”
“我瞧你在東廂舒服的緊,離正苑甚遠,正樂得清靜,也好做些個旁人瞧不見的事情來。”秦婉蓉展眼就換了口氣。
這樣才是真正的秦婉蓉了,如蔓不以為意,問道,“前面可就是了?”
雪松環繞著碎石子路,曲徑通幽,盡頭便是秦婉蓉的閨閣,取名毓秀居。
名字倒不似為人這般張狂的,頗有那侯門閨秀的雅緻了。
門廊上有兩名丫頭守夜,見她們來了,遂丟下手中的玩意,服侍著進屋兒。
毓秀居正廳寬敞,三面皆是琉璃屏風,懸掛了通透淨色的珠簾。
穿行過去,現出一扇活動的西洋鏡,高七尺有餘,再往裡走,就是內閣臥房了。
如蔓去過秦雨菱的閨房落雁館,雖已是十分考究,卻斷然比不上這裡了的。
丫頭們都退了出去,白瑤熟絡地做到雕花軟床邊兒,抬起頭直刺刺地盯著如蔓。
“五妹妹,莫不是要我服侍你換衣服的?”秦婉蓉將一套舊褂子扔到床沿兒,揚起臉兒道。
如蔓心知鬥不過她,不如遂了她的意思,將窗簾子拉起,如蔓就仔細解開了側面兒的排扣。
“當真是外頭來的野丫頭,真真不知羞恥的。”白瑤嗤笑了一聲兒。
如蔓一面而兜頭褪去長褂,露出淡粉色的貼身僧衣來,一面兒坦然地笑,“白小姐就不換衣裳麼?怎能叫做不知羞的。”
“五妹妹果然嘴巴裡厲害,這會子沒了人,也不裝樣子了。”秦婉蓉抱著肩,將舊褂子重重塞到如蔓手裡,將她直推地向後一歪。
如蔓剛要套進了一隻袖子,白瑤卻走過來,勾住她腰間的帶子,挑起眉毛道,“這裡可是少了甚麼事物麼?”
如蔓輕輕掩起胸口,不甚明白,那白瑤就又補充了一句兒,“譬如那貼身的汗巾子。”
如蔓避開她的手,迅速裹上小褂兒,道,“今晚來得急,落在房裡了。”
白瑤卻瞭然一笑,招手喚秦婉蓉過來,道,“只怕不是落在房裡,而是落在戲園子裡罷。”
秦婉蓉瞪大了眼,只見白瑤緩緩從懷裡掏出一方嫩黃的巾帕,沖如蔓一晃,問,“好巧的手藝,婉容你說可是了?”
如蔓見了這帕子,心下遂咯噔一聲,登時想通了的,原來自家的汗巾子,卻是匆忙間落在園子裡了。
“真真想不到的,五妹妹這樣柔弱的人兒,心勁卻不小。”秦婉蓉眼中諷刺一片,將那帕子鋪在掌心,就見下角繡了一個蔓字。
“私會男子,遺失了貼身之物,若是傳出去,成何體統的。”白瑤火上澆油,還不忘在如蔓肩頭上戳了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