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心裡想的,奴家明白的很。”煙娘子一揚頭,眸子裡忽然又亮了起來。
“我再告誡你一回,若是仍存了心思,想著將那事抖摟出來,以此要挾,我斷是饒不了你的了。”秦孝言也冷下了臉,再不似外人眼裡頭,對煙娘子萬分包容的大少爺了。
“旁人都道是你寵著我這個無根底的小妾,殊不知這其中又是怎樣的齷齪了,你表面順著我的意,不過是因我知曉了內情,怕我拆穿了,要我替你欺上瞞下的。如今見我沒用了,大公子竟是一點也不顧念舊情了。”煙娘子情緒很是激動,雙手將那被單揉做一團。
秦孝言跨步上前,伸手攫住煙娘子的下巴,厲色道,“這些年來,我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了,走到如今這般田地,你也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不知收斂。”
“呵呵…”煙娘子忽然雙臂一伸,勾住秦孝言的脖子,輕挑道,“大公子的好事,只怕是瞞不了許多時日了。”
秦孝言微微一頓,猛地鬆了手道,“看來你是不想再踏出這房門了。”
“我就是死了,你也別想好過了的。那晚的事兒,我誰也沒說的,大公子就不想知道為何五小姐會拾了那帕子麼?”
“說。”秦孝言面無表情,將目光投到壁畫上。
“那五小姐,真真像你們秦府的人了,日後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煙娘子繼續說,“她親眼瞧見你們進了那屋子,而錦春帕也是她撿到的,才被我撞見。那個謊話兒說的當真漂亮,她竟是眉頭都不皺一下的。”
秦孝言這下坐不住了,心裡亂作一團,本以為就此作罷,誰知竟是還有旁人窺見了的。
“大公子怎地不說話兒了,當年我撞見了,你便將我收了房,封了口。如今輪到你的五妹妹,這可如何是好了?”煙娘子語氣又惡毒起來。
秦孝言嚯地站起來,轉身就朝門外走去,煙娘子忙地喊道,“大公子這般狠心,要丟下我不管了的。”
“管好自己的嘴巴。”秦孝言拋下這一句,快步出了明園。
煙娘子在後頭一陣笑,一陣罵的,說了好些個不入耳的話兒。
過了一會子,許是說累了,園子裡又靜了下來,好似甚麼也沒發生過。
這一日,碧空如洗,晨光暖暖地斜落在枕邊兒。
如蔓簡單地梳洗整齊了,到院子裡澆了花兒,用罷了早飯,就見墨畫按時打外頭進來了。
她淡淡一笑,起身就去迎了。
安子卿雖是不在府裡,心裡卻仍惦念著教書一事,未曾將課業落下了的。
除去頭幾日忙得緊,抽不出空兒來,後來他便隔三日就叫墨書替他傳書,將授與五小姐的書文日程都詳細記在冊本子上,由墨書帶回府,經由墨畫再交到如蔓手上。
雖是兩處相隔,可如蔓每每拿到他手書的字跡,都禁不住湧出一絲陌生的甜蜜和期盼,這是她以往十幾年裡頭,從未有過的情愫了。
送走了墨畫,如蔓安靜地倚在窗邊兒看書,她天資聰穎,加之安子卿教授有方,書文上的進益很是顯著,從前兒只是能識字、略通文墨,現如今,那《子集》已然讀罷兩冊了。
不知可是習慣了的,隨著泛黃書頁的翻動,如蔓眼前兒偶然便會浮起安夫子讀書的側影兒來,那般安然,不被萬事萬物所擾。
她望著窗外的金絲柳,一陣子出神,又忙地將心思收了回來,暗自怪自家胡思亂想了,不過是多日未見,怎地就如此不知輕重了的。
都說女子豆蔻一枝花兒,十三歲正是嬌豔水靈的好年華,若是家中操心多的,就開始尋覓一方好婆家的了,待到及笄後,就可正式上門提親了的。
下個月秦婉蓉及笄的時候,也是如蔓滿十二歲的生辰了。
到秦府這半年來,如蔓覺得彷彿只是一夜之間,就將那一身稚氣褪了去,似海棠破春而發,灼灼酴醾,練就了一副愈催愈勇的心腸。
桌子上點的檀香爐,燒盡了,餘香陣陣,不知覺地,竟是過了兩個時辰了。
如蔓擱下書本,方站起來伸展了腰肢,翠兒就端上了二道水沏的碧螺春,又替如蔓揉了肩膀。
“小姐這樣用功,老爺知道了,斷是十分歡喜的。”翠兒贊道。
如蔓搖搖頭,心下道,那秦老爺哪裡有心思多管她的事兒來?可嘴上卻說,“多讀些書,總是沒壞處了的。”
翠兒剛要介面兒,就聽梅香在外頭喊,“雪娟來了。”
如蔓剛想問雪娟是誰,就見梅香已經領了一名丫頭進來。
如蔓多瞧了幾眼,就想起她便是那日替王行之送衣裳的丫頭了,說是大太太外門上的人,難怪這樣眼熟了。
“見過五小姐。”她仔細見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