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讓梅香她們去就行了的?”如蔓又問。
李媽挪了身子道,“這每月也是有個限度,不怕你知道,這各房的東西,外人心裡也沒個數兒。老爺太太寵著誰,那自然就另算了,那二小姐、三姨娘若是要些個東西,誰又敢不應了?可李媽不怕得罪你,你剛來,須得按規矩領了,只能少拿,不能多要,要是落了別人話柄,捅到上頭不說,日子長了,也是不好相與的。”
如蔓知李媽這話兒,多是真心相勸,雖是難聽了些,可句句在理兒。她不禁暗自慶幸,幸得聽了這一番話來,前幾日正想領些繡布和彩線,這會子才覺不妥,差點便犯了忌諱。
“鄧容家的,可好說話兒?”如蔓心裡盤算著,日常用度,少不得和那鄧容家的多有接觸,這關繫上,自然得疏通了才是。
“鄧容家的倒是個真主兒,辦事也算公道,只是下面幾個大丫頭裡,卻有幾個難說話的,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她們再鬧,也不敢亂了規矩。”
“回頭我得親自打點一番才是。”如蔓遂不在問這個,又將荷包遞了過去,這回李媽再沒推辭,徑直塞到懷裡了,“哥哥姐姐們平日裡,可是都在落景園裡讀書?”
“大哥兒年歲長了,書也讀得盡了,現下多是忙著打理生意,不常去。兩位姐兒和三哥兒,每兩日都要到書舍裡見先生的。”
如蔓低下頭來,將舊褂子衣角擺弄著,李媽見狀便知了,湊近了問,“小姐可是還沒去過書舍?”
“那地方,想來也不是我該去的。”如蔓小臉兒暗了下來,兩道柳眉一彎,教人瞧著便生得幾分惻隱之心來,端的和那柳娘子的神態,有幾分肖似。
尤其是那一對梨渦,明明是幹淨的模樣,又有一絲說不出兒的媚態來,卻不似五姨娘那般妖挑,教人看了心裡怪舒服的。
李媽忙地止住了心思,說道,“可有問過太太了?”
“前日裡去了一次正廂,大太太正好忙著,我就沒多討擾,只問了安。”
李媽停了片刻,遂明白這五小姐原是有備而來,小小年紀,能有這些心思來,日後也不是個好打發的主兒,這才嘆了,“小姐是該讀些書、學些手藝才是,日後有好人家提親…”
如蔓聽她忽然說道這個,不禁抬頭,李媽又將話嚥了回去,只說,“扯遠了,等忙完這陣子,我便替你向大太太提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如蔓心下一喜,小手又握了李媽的手道,“小五不說感謝,只是以後您有要我幫襯的地方兒,也盡管開口。”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李媽又叫來梅香,將東廂的月賬結算了,方徑自去了。
李媽走到無人的地兒,才拿出荷包,一看竟是沉甸甸的幾方銀錠子,可不是小數目,頂的上她半年的月錢了。
這銀子,定是那柳娘子臨終留下的,這五小姐是個有想法兒的,知道那銀子要使在正地方去,捨得下血本,搏上一搏,才見分曉了。
這忙,李媽是無論如何,也得幫了。
如蔓送她出了院門,梅香卻不耐煩地牢騷了,“咱這屋裡,除了吃喝,就再沒東西了,哪裡還用得著算賬了?真真要算的地方,卻又不管了!”
“府裡的規矩,任是誰也沒破的理兒,將那閑猜的功夫,用在事頭上,東廂也自會好的。”如蔓冷了臉色道。
又喚翠兒進屋,幫她整理出這屋裡原先剩下的東西,各色用不上的閑物兒,都仔細編排了,又取來木箱子,記上一件兒,就放進一件兒。
忙到晚飯時,竟是也足足理出了一箱子來。
傳飯婆子來問了飯,梅香報了粥和油酥卷,進來見這五小姐不知忙得甚麼,走近一瞧,盡是些不用的東西,便說,“可是閑了,這樣倒騰。”
翠兒拿來熱毛巾,替如蔓擦了一回汗,如蔓這才伸了腰,倚在靠墊兒上,對梅香道,“明日你同翠兒,到二門上,將這些交與那鄧容家的,只說是我這裡用不上的,白得浪費了。”
“這又是作甚麼來的。”翠兒剛要應,梅香便不滿起來,如蔓聽完,只說,“這不用你操心,只管送去就是了,作甚麼我自有打算,斷不勞你多心。”
梅香被她說得沒了話,不一會子,飯來了,又各自吃了。
睡前,那丫頭小於遂打外頭來了,原是結完月賬,送月錢來了。
梅香和翠兒按例,每月是兩吊錢,而如蔓仍是按這小姐們平時的分量,五兩銀子。
小於又將一包東西,拿給如蔓,只說李媽交待的。
開啟一瞧,如蔓不由地彎了眉,李媽是個細心人,若是送的金銀錢財,只怕如蔓斷是不能要的。
可她送來的,卻是幾縧錦線,分粗細兩種,用金絲繩纏的整齊,雖不是甚麼貴重的,可正是如蔓現下最缺的了。
第二日,梅香她們按照如蔓說的,將那箱子送了過去,果然回來時,梅香說那大丫頭洛姐兒,問了東廂的情況,又將箱子收了,讓梅香帶了兩斤燈油、三緞綢布一併雜物若幹回來。
如蔓心下想,這洛姐兒想必就是那二門上管事的丫頭了。
她將翠兒叫到屋裡,偷偷將玉鐲撒給翠兒,教她得了空,趁不忙了,交給洛姐兒,只說是五小姐的心意就是。
不一會子,翠兒就回了來,仍是原封不動地將鐲子還給瞭如蔓。
如蔓笑著接了鐲子,翠兒只說那洛兒姐不通情理兒,如蔓心下才打定了主意,若是那洛姐兒收了,才真真不好辦。
如此看來,她料的沒錯,投石問路,這樣一來,她也摸到了些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