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你總這麼孩子氣,以後怎麼嫁人?我這才回來,清陽公子可是又提了一回親了。”慕言說話,宋蓮生更加氣悶,頭也不抬,聲音悶悶的,“他不是又提親了麼?反正我總是嫁的出去的,慕言你——”宋蓮生卡住,喉嚨口像是堵住了鉛塊,慕言慕言,慕的是玉無言吧。
眼角的硃砂痣莫名的發熱,往日種種浮現在眼前,宋蓮生不禁自責,她怎麼可以插入兩個兩情相悅的人之間?何況其中一人還是對自己照顧有加的慕言?
宋蓮生想到這,又抬起頭對大家揚起一個笑,“誠然我是不愁嫁不出去的,不是還有四方樓給我待麼?對了,小怪,你答應我去看柳堤的,我聽說柳堤那裡有大魚,我們快去吧,遲了大魚該跑了。”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著小怪一陣風似地跑出門去。
“宋小妹!你在幹什麼?”一直到了門外,小怪才有機會甩開宋蓮生的手。
“去柳堤看大魚啊。”宋蓮生眯著眼笑,拉住要往回走的小怪,面色漸沉,“小怪,去柳堤走走吧,你心亂了。”
小怪不甘心的又看了一眼門口,沒有人追出來,一跺腳徑直往柳堤走了,宋蓮生忙跟上。
柳堤是一道蜿蜒的廢堤,自多年前乾州泗水改道後就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不知什麼時候,有人折柳插在廢堤兩旁,漸漸的長了起來,草木茂盛,成了乾州一景。
小怪埋著頭走了許久才放慢了腳步,在柳堤旁坐下,神色失意,宋蓮生靜靜的在他身邊坐下,目光迷離,沒有焦點。
“宋小妹,如果先遇見她的是我,她會喜歡我嗎?”小怪問,聲音悶悶的。
“小怪,你莫不是想著給她種個蠱,讓她忘了玉無言吧?”
“你提醒我了,這倒是可行。”小怪冷笑,竟有些認真。
宋蓮生搖頭,“小怪,愛有很多種形式,捆綁,傷害,成全,體貼,我不能說成全一定是最好的,但我想,沒必要一次就毀壞那麼多人的幸福。”
“嗤,你沒談過情,說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
“嘻嘻,迦蘭子的話本教得好而已。”宋蓮生折了一枝柳條,無意識的碾壓嫩葉,素手沾染汁液,像是一管透著翡翠色的羊脂玉。
“我委實該禁止你看這些邪書。”
“來不及了,浸淫許久。”宋蓮生笑,丟開柳條。
兩人沉默,良久,“小怪,你後悔過麼?為了慕言,你改變了許多。”
小怪不說話,目光深遠,宋蓮生嘆氣,想起了一年前的時候。。。
那時初察覺小怪對慕言的情意,宋蓮生是卯足了勁要撮合他兩的。
“小怪,你委實不能老戴著面巾遮面,慕言連你的臉都瞧不著,你怎麼指望她瞧著你的心呢?”
宋蓮生老早就知道小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王,為了躲避仇家和避免這張娃娃臉帶來麻煩,那張黑色的面巾一戴就是十餘年,然而因為她一個不靠譜的建議,他義無反顧。
“小怪,慕言必是喜歡風雅的,你得學學詩詞,彈彈琴什麼的。”
為了學一曲《鳳求凰》,小怪只會調配藥物的手十指纏滿紗布。
“小怪,人們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想來女人也是差不離的。”
於是小怪滿身煙塵,跟著宋蓮生在廚房裡折騰的雞飛狗跳。
。。。
然有一天,慕言站在她二人不遠處,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蓮生,我心已有所屬。”就連一個眼神的關注都不願意給小怪,小怪黯然,不再做這些無益的嘗試,卻依舊熱烈的追隨慕言,百折不饒。
“不後悔,”小怪打斷了宋蓮生的回憶,“宋小妹,或許我會選擇成全。但我從不後悔,她,讓我像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移動的大毒罐。”
宋蓮生會意,“小怪,聽說山鬼最是痴情的,誠然我是體貼的,唱支《山鬼》給你解解愁。”說罷低低開口,嗓音清越: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被[3]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修兮澹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採三秀兮于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尾音漸弱,柳堤上的人幾乎都沉醉其中。
“思春!”小怪毫不留情的批評,心情顯然已經不再那麼沉鬱,宋蓮生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