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喜“賜”這個字，可他絕不想做雲塵的後代，或者說是自己的後代。這豈不是亂了輩分？人這一生，需要計較的太多，不如做只貓。
……
武林盟的小少爺最近喜得一隻愛寵，聽說是在松靈山下撿來的，黑乎乎一團的小貓，只有四隻爪子是純純的白色。
於是得了“踏雪”這個名字。
黑貓向來不大吉利，可武林盟的幾個主人倒是喜歡得緊。不過這貓小少爺還未養得幾日，就到了秋老盟主的院裡。
夏季日頭毒辣，饒是武林盟的漢子也少不得偷些懶早早到樹蔭處納涼。一隻黑貓從他們眼前掠過，鑽進草叢，躍到立在長廊上的男人肩頭，跟在一旁的小孩眼中流露出豔羨不已的目光。
秋雲塵撫了撫踏雪的毛，為其拍掉身上沾染的雜草和塵土，親暱地笑話它，“平日裡最喜淨，怎的今日還鑽草叢了？”
他眼角的紋路明顯，隨著笑容越加深刻。
誰讓草叢離這長廊最近呢。秋雲塵約有七日不在盟主府裡，乍一回來就讓平素不接近人的踏雪纏上。
明明是他最先撿到的貓，卻只跟祖父親近，秋鈺嫉妒得心裡直冒酸水。
秋雲塵把貓抱在懷裡，帶著孫子到正堂裡去見前來拜訪的商千羽。
說是拜訪，不過是來帶秋鈺走。早年秋鈺就已拜商千羽為師，跟隨其走南闖北漲了不少見識，最近也只是因父親壽辰才回來住了半月多而已。
壽宴已過，也該走了。
翌日一早盟主府後門就聚集起一堆人，趁著日頭還未高，尚有些涼爽，聚器門十來人擁著門主與其弟子離開。秋雲塵望著遠去的孫兒背影，低下頭揉捏恣意躺在他懷中小貓的爪子，神情溫柔，目光繾綣。
“都走了，就剩我們倆了。”
妻子段素殷常住逍遙門，兒子兒媳到江南處理正事，孫兒也出去闖蕩了。
偌大的武林盟，竟又只剩下他一人。
不。秋雲塵抬起懷中貓兒的下頜，四目相對，貓兒金燦的眸子裡滿含喜悅。
秋雲塵也笑了，額頭貼在貓兒額間，輕聲說：“我還有你。”
阿玉。
……
風雪迷人眼。
雪地裡漸漸出現兩道身影，一老一少，迎著狂風往來時的方向。馬蹄在厚厚積雪中踩出深坑，又很快被掩埋了痕跡。
他們離身後那座山越來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到達城鎮的邊緣時，身後的風雪似乎也小了下去。商千羽停下馬兒，回頭凝望許久，在秋鈺不解的神色中，最終堅定地邁上未被大雪掩埋的泥土地。
這裡是胡城，他曾在離霧居山最近的那座山上建造了一座莊園，莊園後暗藏了一座少有人知的衣冠冢。
葬得是他今生唯一動心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