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五道:“今兒高興,得見各位姑娘,就先上一桌上等的席面,酒先來兩壇,誰能讓五爺喝最多的酒,有賞!樂師,挑幾首南方小調來彈!”
南方小調他會的不少,以前在金陵學的幾乎都是南方曲子。只是瞎了以後,以前會的曲子很難撿回來,只能用手指一點點摸索。要是再早幾個月有客人提出這種要求,可能他就辦不到了,好在先前來京城的大多是京城本地人,他將就著也能糊弄過去。
這兩個月他適應了目盲腿瘸的生活,才開始練南方小調,到現在也只撿回來三四首曲子。
白銀楓欠身表示答應,坐下來,調好了弦,便開始撥一個《眼兒媚》。
這首曲子在南方傳得比較多,京城也有不少人會彈會唱,他自然是先練熟了的。
愛晚樓的姑娘在勸酒上自然也是十分擅長。白銀楓聽了聽,才知道先前鴇母為什麼這麼驚訝,原來林五點的這一桌子姑娘檔次都不一樣,從高到低都有。
一般來說,這些姑娘們很難出現在同一桌上,畢竟大家衣著打扮,甚至年紀都有所不同。也不知林五究竟是怎麼挑的人。
白銀楓一開始撥弦子,便心無旁騖,周圍的笑鬧作樂的聲音便似不再入耳。他撥了幾曲,林五也沒有什麼意見,只和姑娘們玩樂。
一個小丫頭悄悄走近他身旁,告訴他可以離開了,他便拿了自己的東西,讓小丫頭牽著他的柺杖,跛著腳慢慢出去了。
愛晚樓的樓道、大廳、後院,他都是來往熟了的,無需別人引路,但雅間裡的桌椅佈置時常變動,便需要人幫忙。
回到後院,他才覺得鬆快了些,吐出一口長氣。
他的三絃彈得不算好,時常被人嫌棄,但又不會做其他事,畢竟又瞎又跛,很多活都幹不了。
他一直期待著自己的眼睛和腳能恢複,畢竟自己現在還沒死,說不定是王公公他們下錯了毒,或者藥量不夠。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是萬一呢?
可惜的是,整整一年過去了,一點起色也沒有,他不免有些沮喪,感覺到自己很可能要一輩子又瞎又跛了。
仗劍天涯的自由自在,已是一去不複返,對唐曉霧的那一點彷彿火苗微光的愛意,也漸漸淡去。就連他的身體,似乎也恢複了見到唐曉霧之前。即使身處歡場,聽慣了迎來送往,也沒什麼興致,過幾日積多了便草草解決一番。
如今想來,一年前他果然是與唐曉霧久別重逢,沖昏了頭腦,對阿霧一時情動,予取予求,卻沒想過對方到底願不願意,是他管的太多了,最後也沒控制住自己,鬧成這樣的下場。
他順著牆根走到後院,便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小銀子,你回來了?”
白銀楓愣了一下:“小金子姐姐?”
那女子扶著他找了個椅子坐下,拿了一個油紙包的雞腿,放到他手裡:“給你留的,你快趁熱吃了吧!”
白銀楓不由得感動:“小金子姐姐,不必這樣……”
這女子安撫地拍了拍他:“我馬上要回雅間了,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知道不?”
她交代完以後,聽到白銀楓答應,便匆匆離去。
白銀楓剛來愛晚樓不久,鴇母就不再管他,若不是金桂花提拔他,唱歌的時候一定要讓他撥三絃,可能鴇母根本不會給他時間練三絃,只讓他幹粗活了。如今他重新拾起這一技之長,金桂花功不可沒。
金桂花在樓裡時間不短,據說二八芳華的時候也曾經是頭牌,時過境遷,名氣不如紅葉凝碧,但因為她知情識趣,恩客並沒有減少多少,三五不時就有人在她房裡點一桌席面。
妓館裡的花酒比外邊兒普通的酒菜貴個好幾倍,尋常人來光顧,時間短的就不要酒菜了,喝兩壺茶就急不可耐。因此金桂花也不是經常能見到好酒好菜的。
這些剩菜一般分下來,都是給暫時接不上客,但很有錢途的姑娘和精壯幫工享用,等他們又剩下了,才輪到他。這雞腿若不是金桂花特地給他包的,估計他好幾年也吃不著一回。
在外面吃獨食被人看見很麻煩,白銀楓將紙包藏在懷裡,去廚房找了一些剩飯剩菜墊了肚子,一路摸索回後院。
這時已然入夜,愛晚樓前院越發的熱鬧,男女的淫聲浪語隱約傳來,於他而言,卻似乎並沒有關系。
他前幾日剛剛發洩過,比起性慾來,倒是食慾強盛百倍,他已經近一個月沒吃過整塊的肉了,懷中那隻雞腿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油香味,香得他饞涎欲滴,頭腦發暈。
他摸索著回到柴房,隨手將柺杖放到稻草鋪的床邊,拿出懷裡的紙包剝開了層層包裹的油紙,露出裡面那隻還溫熱的雞腿。